我的脑洞故事集

　　很多年后，卓娅又回到了坎宁安慈善学校，回到了最初与维克多相遇的地方。

　　从她离开这里已过了许多年，荒原中的慈善学校早已倒闭。它衰败的速度很快——大门被枯枝覆盖，暴雪压塌了房顶。死寂。也许再过几年，它就会被它身后的雪山吞噬，就像卓娅刚来时隐约感知到的那样。

　　卓娅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开。

　　“夫人，恕我直言——没有进去的必要。里面早就被附近的穷光蛋搬空了。或许，您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吗？”车夫在她身后发言提醒。

　　卓娅收回手。她背对着车夫说：“谢谢，没有。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她转过身，低着头上了马车。

　　卓娅有些恍惚和自嘲地想，她想找到什么呢？

　　维卡女士在几年前因病去世，坎宁安被关停，而她曾教过的那一批学生，在更早的时候便离开了学校，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雪原。而在另一边，突然出现的亚历山大侯爵在都城权力中心炸起了一朵烟花，亦如烟花般转瞬即逝，莫名其妙地以一个胆大妄为的行刺者身份消失，好像只是为了证明瓦西里家族的忠诚与勇敢，并把花环还给完好保持贵族品格的卓娅小姐。

　　所以，没有人记得维克多。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维克多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这个无父无母的男孩从茫茫雪原里走入她的生命，好像只是为了把命运曾从她那里夺走的一切还给她。然后他就转身走进了雪原，在暴雪中消弭了身影。

　　在她被政治风暴连根拔起，被裹挟到遥远寒冷的流放地独自面对莫测的命运时，他给了她陪伴、温暖和爱，哪怕那些爱是偏执的、禁忌的；而当她回到都城，他又奇迹般地出现，帮她重新树立家族的声望与荣誉。

　　最后他牺牲了自己。卓娅眼前再一次浮现他走上绞刑架的样子。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准确地找到她的，然后“用眼睛微笑”。这是卓娅教给他的，那时候的少年维克多阴沉着脸，说自己天生不具备微笑的能力，无法用感情牵动嘴角。所以卓娅教他用眼睛微笑，然后一天天地看着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变得鲜活。

　　维克多从来没给她过一个真正的微笑，但总是用最温暖的眼睛拥抱她。

　　他在绞刑台上看着她的样子，就像许多年前，她在雪原的冬夜瑟瑟发抖，推开门看到他把自己的木炭全部抱给她时一模一样。

　　卓娅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次没有人伸手接住。

　　也许有人记得亚历山大侯爵，但没有人记得维克多。他短暂的一生如雪一样飘渺，直到他奋不顾身地降落在卓娅掌心，然后被温度融化，无影无踪。

　　甚至卓娅自己都觉得那些一无所有、相互扶持的日子是一场梦。

　　不，不是这样的，并非不剩一丝痕迹。

　　卓娅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暴雪将至的下午，她第一次来到坎宁安，在疲惫中抬头仰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棕褐色的眼睛。然后是十多年来的爱恨交织，偏远荒芜的雪原，寂静的慈善学院，一个被流放的贵族小姐和一个孤僻的坏学生，甜蜜与痛苦，还有感激、悔恨、困惑、释然……

　　卓娅抬起头，泪痕仍挂在脸颊，目光中却全是平静。她望着苍茫的雪原，仿佛望着一个恋人。

　　“维克多，我爱你。”

　　只要我的生命仍在继续，我的爱就不会停止。

　　而我的爱，就是你存在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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