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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四月天气多变，出门时还是艳阳，这会儿已是小雨淋淋了。
李明珠与林彦博相对坐在塌上。
旁边小炉子烧着水，煮茶。
窗外映着仆人还有元述怀低头念经的剪影，不知为何隔那么远，声音依旧能若有若无穿透进来。
听得她有些烦闷，眉头皱起。
以盐换茶再以茶换海货的整套计划，有最基地的“滩晒盐密方”为底，淮南李氏暗地里扫清障碍，江陵李六爷保驾护航，只需要他掌控风向而已，所有利益四六分，如此无本万利的生意，有人拒绝那就是见鬼了。
而林彦博就是见鬼了。
他任由着李明珠说得口干舌燥，也不动分毫神色。
李明珠气急：“林公子，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若是公子不愿，我也不强求，这天下自然还有比公子更好的人能做这份事。”
“计划我已经看了，秘法我也已经记下来了。”林彦博轻抿了口茶，剜了一眼，“你想找别人！！”
李明珠：“……”
要不是看在上一世待她好的份上，恨不得捶爆他的狗头。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完全是因为林彦博能力与信誉的才选择他的。
林彦博扫过她眉眼，轻叹，“明珠姑娘说的确实让人动心，可我凭什么信你。若姑娘是李家小公子，便是一分利，我也是愿意的。”
“……”
李明珠吸了口气，忍了！
她垂下眉眼低声道：“林公子是怪我隐瞒身份欺骗了公子吗！”
林彦博握住茶杯顿了顿，没说话。
“当日如此险境，我一个弱女子除此之外，还能如何。若是觉得一个女子之身无法代替李家与公子相商议事，便是请我父亲来也可。”
说到此处，李明珠黯然伤神，声音越来越低落，十分惹人心疼。
“……”
启程之日就在眼前，哪还有这个时间，林彦博无奈。
日程是他安排的，以为李明珠给了木匣就必定还会约他，却左等右等，不见她人。
最终，还是他忍不住了。
才有今日之约。
“自古贩卖私盐便是重罪，这“滩晒秘法”如此精妙必会掀起大风浪，一旦事发，我自然会在风尖浪口，一掉下便是尸骨无存，明珠姑娘如此狠心吗？”
李明珠：“……”
净瞎扯，做生意哪里不冒风险的。天高皇帝远，有了秘法只要稍微一运作，利国利民的好事，又能升官的，那个官卖盐不大开门迎接。什么叫贩卖私盐，什么叫风尖浪口，真当她是木头脑袋的大家闺秀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李明珠也没拆穿，只能含着笑脸奉承：“以公子能力在大的风浪也如履平地，何须妄自菲薄。若是有朝一日公子掉下来，我接着便是！”
倾世佳人，眉目含春，笑眼盈盈，如此指天发誓，便是恶鬼罗刹也抵不住。
“……”
林彦博玉脸薄红，整个人都软了。
“五五分利，再加你的这份承诺！我便应下了。”
“……”
李明珠突然发觉这厮是在调戏她，不过再过八年林彦博就要死了，那时候他的一切都是李家的，利益当头，放长线钓大鱼先舍五分利而已，她可以的。
她面不改色一笑：“好，我答应。”
谈罢，契约已定，她才放心下来，两人闲聊了几句，雨停了。
林彦博该启程了。
山长水远，李明珠送他到了城外。
沿路的野花幽幽盛开，风一吹纷纷扬扬落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
隔着车窗，林彦博捻起吹进来的花瓣，看着车下的李明珠，张了张嘴，最终只道：“李姑娘，珍重！”
迎着风，李明珠行了个告别礼，抬起头来时，便只剩了一道车的余影。
“别看了！即便你我婚事作罢，这样的商贾之流依然攀不上名流世族！何必徒增事端！”
一直跟在左右的元述怀因为之前又被那个人夺了身体控制权，心里分外不爽，说起话来格外刻薄。
李明珠偏头看他，眼如秋水柳如眉，实在是明艳动人。
可被美人青睐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长长的幂蓠遮住了元述怀的整个身形，却没有遮住嫉恨的眼光。
来来往往若有若无的视线，结结实实让他感受到李明珠之前被眼光凌迟的压力。
“咳！”元述怀移开视线，幂蓠下的耳尖都红了，扯开话题问：“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李明珠拿青眼看他，沉默不语。
“就是我身体的另一人，不要装傻，你清楚的。”他声音清亮夹杂的烦躁格外鲜明。
元述怀如今最在乎的就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人，自从来了安陵出现的次数太多，规律与以前也不大一样。
李明珠不想理他，扬眉白了眼道：“我怎知。”
说完便移步踏上了马车。
元述怀气了个倒仰，却又着实拿她没办法，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暗自决心到了安州一定要第一时间解除婚约。
车内李明珠靠在车壁上长松了口气，以前父亲维护门庭、母亲操持家务，哥哥们又浸在朝堂，只有她一人只懂享受不知疾苦，如今能办成事为李家尽一份力总算不不枉重入轮回再走一遭。
今日的合作契约是她先斩后奏的，具体施行还要回去跟父亲商议。
若直接告诉父亲，以他的性子肯定反对，不会沾这丝毫的市侩气，不过现在契约定了，他最信守承诺又偏疼她，便是天捅下来了也会接着。
如今木已成舟，必然只能照办。
回到李府，李大爷不在。
他在江陵这几日，请帖不断，带着李六爷先是与旧友登高望远又与贤老名流踏青歌赋。
演了好几天的兄友弟恭，一口气把市井谣传：李六爷被淮南安州李氏除名的谣言给破了。
大致演出瘾来了，两人倒真来了兴致，见天亮就出发，夜幕低垂才回来。
到把扭正李沿的任务给忘了。
如今的李沿披金戴玉躺在摇椅上，成群的侍女奴仆众星捧月围着他，喝水有人端，吃饭有人喂，捧脚捏肩，分外快活。
一点也没有前几天那么忐忑抗拒。
李明珠一进院门看见他便皱了皱眉，成群的侍女奴仆立刻一拥而散。
下人们是最会看人下菜的。
大姑娘是嫡脉正宗千金，虽然才来几天却是各主子心头肉，看似娇弱如柳，心里儿却是个主意正，规矩大的姑娘，平常好话哄着根本没用，最是讨厌没规矩，谄上欺下的人。
众人哪敢多留片刻。
李沿正闭眼听着谄媚美着呢，哪里想到软骨头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没人捏肩了，他一只眼睁了一下，正想发脾气，就瞧见了李明珠这个妖精，整个人跳了起来，抽出了书慌慌张张翻开道：“方才正读书呢，风太好便眯了一会儿，你怎么来了。”
李明珠拿眼翻了他一下：“书倒了！”
李沿干笑摆正书便道：“我真的只眯了一会儿，你不会告诉大伯吧！”
他真的被李明珠告状怕了，关键是人一到面前就提不起半点埋怨，心里头软的像绵羊一样任人搓扁搓圆。
这就是个妖精！他哪敢正面刚。
李明珠抿嘴一笑：“那要看你的表现。”
那笑对李沿来说，就像天宫里的仙峨，一样美，要命也舍得！
“那什么明珠妹妹有令，哥哥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给你闯。”他拍胸脯保证。
“我想看安州来的信！”
安州来的信大部分都是李母万氏寄来的，还有就是上京李家兄弟的信。
大部分的信她都看过了，可最近两封信李父看完脸色大变，还特意避着她，肯定是安州那边出了问题，也许还与她有关。
之前一直想着与林彦博结盟的事情，便放在了一边，如今结盟事已了，过几日就要回安州了。
这事一直在心底隐隐不安，她总要知道是什么事才能好做安排。
“呃…”
李沿呛了一口水，觉得太难了。
他这几日一直被李父关在书房，自然也知道书信放哪里。可也早摸透了李父的性子若是知道他偷摸着翻别的东西，怕是屁股都要开花。
他才当上贵人儿，要是一不小心被赶出去那可受不了。
可最后李沿也没拗过李明珠。
隔着屏风，她坐在书桌上，小心拆开从匣子里翻出来的书信一封封看着，一封封对比。
李沿就站在门口挑头眺望着把风。
窗影映在李明珠脸上，光阴流转，她脸色渐渐阴沉下去，看完后又小心封好放回原本的匣子里去。
安州李家出事了。
她被绑架这事，在安州已经被宣扬的满城风雨。
她的好表妹果然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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