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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小女孩，也就是平安瑟瑟发抖地躲在屋子里，小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那些恶意满满的目光，似乎时刻注视着她，哪怕把自己死死地塞进空隙里，用干草编成的席子把整个人都挡住，但平安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些目光并没有消失。
它们在缝隙里，在干草里，在黑暗里……甚至在她的每一个器官里！它们无处不在！
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成一双双眼睛，粘稠的恶意充斥在黑色当中。那些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发出嘻嘻的笑声，不停地呼唤着。
【来玩啊，来玩啊，嘻嘻。】
平安不敢闭上眼，身体哆嗦着抖动，惊惧占满了她的眼睛，整个人都濒临崩溃边缘。
就在这时，门外的撞击声停止了，连着那些噩梦的邀请，都一起消失。
它们来了吗？
平安绝望地想，心中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轻松。死亡的话，就可以解脱了吧。
咄咄的敲门声响起，没有听到回应，随后是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关切：“你在吗？”
“我是那天的楚衣，不说话的话，我进来了。”
记忆中的声音响起，平安仍然不敢动作，也不敢看向门的方向，只是用力地捂住嘴，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咯吱——
门被打开了，随后是快速的脚步声，楚云衣四处扫视一眼，很快就把目光集中到角落里的干草堆里。
他快步走上前，并没有直接掀开席子，而是放柔了语气，安抚道：“是我，那天遇到荒兽时保护过你的楚衣。”
“放心吧，那些人已经不在了，这里只有我，没人会伤害你。”
席子抖了抖，过了许久，才被慢慢地拉开一道缝隙，一双惊惧的眼睛露了出来，渐渐倒映出楚衣的身影。
确定是曾经救过自己的大哥哥，而不是那些怪物，平安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倒楚云衣怀里，无声地瑟瑟流泪。
小姑娘的哭泣声很低，唯恐再次惊动那些怪物，恐惧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骨髓，阴魂不散。
楚云衣无声地拍着她的背脊，一向冷淡的男人此时温柔的不行，“好了没事了，它们不在了，乖。”
他没有哄过孩子，只能不断地重复着没事了，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脊，学着兰泽曾经安慰他的模样，耐心地哄着小姑娘。
大概是他笨拙的安抚起了作用，过了许久，平安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只是不停地抽噎，但仍然抱着他的衣服不肯撒手。
楚云衣无奈，只好抱着她，黑眸在屋子里环视，最后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那里躺着一个女人，正是平安的母亲，她的头上有一个伤口，被用干净的布好好包扎着。似乎是怕她冷，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和衣服，将她整个人都埋住了。女人无声无息地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棚屋的顶，自从进到屋子里后就不断闻到的腐臭味道，在那里最是浓郁。
楚云衣的眼睛微寒，明白了什么。
平安从他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死寂地望着床铺，轻声开口：“妈妈怕冷，她摸着好凉，我就把被子都盖在她身上，这样就会没事了吧？”
楚云衣的喉咙干涩，“嗯。”
“她很快就会醒来的吧？”
楚云衣:“会的，她会在天上醒来，然后一直看着你。”
平安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那就好，我不能没有妈妈，谢谢大人。”
楚云衣看着她的笑容，渐渐沉默。
生长于废土的孩子，不会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他们过早的懂事，成年人幼稚的谎言在他们眼里一戳就破。小姑娘不会不明白，她只是等待一个谎言，然后相信那个谎言。
两个人沉默良久，楚云衣认真地看着平安，“你想怎么办？”
“妈妈怕冷，但她从来不说。”平安，“她总是把我紧紧抱着，再把所有的被子衣服都裹在我身上。”
“她一定很冷，有火的话，就会好很多吧？”
按照平安的意愿，楚云衣帮她把妈妈从棚屋里抱出来，然后在远离驻扎区的地方，点燃了火焰。
耀眼炙热的火焰跳跃着燃起，周围的气流一阵阵扭曲，黑色死寂的烟打着旋儿被风吹散，平安牵着楚云衣的手，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被困在屋子里几天，棚屋里也没有足够的食物，过量的惊惧下又骤然放松，哪怕平安一直强撑着看着燃烧的火焰，也终于控制不住，一个踉跄昏睡过去。
楚云衣接住她，将斗篷取下来包住小姑娘，以免外面的寒风冻着她。他将骨灰聚拢在一个罐子里，小心地收起。
等平安醒来，再把她的母亲还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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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平安回到旅馆，一路上的人流依旧不多，那些永远面带贫困愁苦的平民少了大半，路上悠闲逛街的大多是异能者。
到旅馆后，天星并没有回来，楚云衣略一思索，大概猜到了他的去向。
让人送了些易消化的食物，把小姑娘叫起来让她吃饭，然后把骨灰罐给她，楚云衣摸摸平安的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待会我让人来陪着你，是春城的异能者。不用怕，他会保护你的。”
平安紧紧地抱着罐子，听到楚云衣要离开，身体立刻紧绷起来，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点头。
楚云衣给她一包糖，“乖，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就准备走，袖子却被小姑娘拉住了。
平安紧紧地拽着黑色的布料，鼓起勇气开口，“大人，我叫平安。”
楚云衣怔愣了下，很快露出一个极浅的笑，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
“大人要平平安安的，”平安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把我名字的好运都给您。”
楚云衣伸出的手顿了顿，但还是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我会的。”
离开房间，楚云衣本来想去找剑波，但他并不在旅馆，听说是又和城主府的人出去了。
“您有什么事吗？”和剑波同住的春城异能者小心问道。
楚云衣认得他，是之前告诉他蜻蜓消息的那个人，这几天一直待在房间里很少出去。他想了想开口问：“能帮我照顾一个孩子吗？”
那个异能者不明所以，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表示包在他身上。
将平安的事情安排好，楚云衣走在街道上，快步往城主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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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城主府，楚云衣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管家带到了城主府的书房。
“总之现在事情不对，我要求你立刻把驻扎区控制起来！”
还没有到地方，楚云衣就远远听到了天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拍桌子的响动。
接下来是乾安慢悠悠的回答：“天星大人，你真的多虑了。那些流民能出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是去控制，那人手从哪里出？”
“平川总共就那些异能者，平时清扫变异生物都怕不够。流民数量众多，哪还能腾出人手去控制？”乾安愁眉不展地起身，“您是大地方出身，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地方的难处啊！”
“那流民呢？你就准备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异变发生？”天星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人手不够，他又怎么会来找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诶，楚先生来了？”乾安看到楚云衣进来，立刻笑眯眯地招呼，“我正愁和天星大人说不通呢，正好，您是春城的。对咱们小地方的处境应该了解不少，您来跟天星大人说说，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你！”
天星气急，涨红了脸。他到底是处事不足，虽有一颗赤子之心，碰到乾安这样的无赖也是无可奈何。
“我们了解您的难处，但以城主大人的善心，总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吧？”楚云衣眉眼低垂，自言自语道，“还是要给一个章程的，不然天星大人到底年少，脾气一上来，拿您撒气就不好了。”
“毕竟城主府塌了，再建也不方便是吧？”
天星眼睛一亮，配合着楚云衣的话，手掌按在眼前的书桌上。瞬间，比钢铁还硬的变异柳木就化作了齑粉，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他努力冲着乾安露出一个狞笑，“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乾安的胖脸一僵，“您还真是脾气大。”
“罢了罢了，既然两位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派人去看一看。小张，你去通知一下，带一队异能者过来。”
乾安吩咐下去，又一脸叹息地说：“要我说，那些流民大概是在野外待久了，能量塔的防护不足，致以辐射渗透进来，才会变成这样一个样子。天星大人出自中心城，大概没见过人类变异后的惨状，才会误会了。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还是中心城早日把他们安排妥当才是。”
天星冷笑，从楚云衣刚才的行为得到了灵感，“那倒也不是，当年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异能者滥杀平民，被我直接扔在了野外喂荒兽，想必和变异的惨状也差不到哪里。”
说完，还示威地冲乾安挥了挥拳头。
乾安干巴巴地笑了笑，“哈哈，队伍到齐还要一会儿。时间还早，两位要不要先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一下？”
天星冷哼一声，并肩和楚云衣离开了。
一远离书房，来到楼下的大厅，天星就忍不住看向楚云衣，“怎么样？我刚才做的不错吧？”
他的眼睛微亮，带着几分求夸的意味。
“还可以。”楚云衣正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在触及到前方时凝住了。
克里斯汀依旧穿着华贵的蓬蓬裙，手中抱着那本童话书，她的小脸带着甜蜜的笑意，牵着一个黑裙子的女仆站在大厅的中央。
触及到楚云衣的目光，克里斯汀霍然扭头，灰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大哥哥，你又在看什么？”
楚云衣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个女仆，不说话。
他认得这个人，正是他潜入克里斯汀房间的那天，本应该死去的女仆。
而现在，女仆依旧穿着贴身的黑裙子，完好无损地站在克里斯汀的身后，嘴角还带着僵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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