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桃花

　　人生这么短暂，如果喜欢，就应该相互缠绕。

　　音乐学院小剧场，灯火通明，歌声缭绕。
　　现在是2019年3月26号晚上七点半左右，校十佳歌手复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诶我说，你去年怎么不参加，你是想脱单了？”后台上，刘在瓶低声地问着坐在身旁的王振，生怕自己的声音传到舞台上。
　　“啊？我参不参加这次十佳和脱不脱单有啥关系？”说完，王振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他有点儿紧张，总觉得嗓子干干的，但又不敢喝太多，怕肚子里东西太满，唱歌时乱了气。
　　“你不知道参加过十佳的基本上都脱单了？所以学长学姐们总会在新生入学时调侃说，‘想快速脱单吗？等着参加十佳吧！你的这位老学姐就是十佳时脱的单！’”
　　“我……反正我不是为了这个。”王振吞吞吐吐道。
　　“哦？是吗？”刘在瓶一脸姨父笑地看着他。后台很黑，只能收到一点舞台的绚丽灯光。他们对话时，第六组唱的是欢快的少女歌曲，全程粉嫩嫩的光打在王振的脸上，光影跳动，像他粉嫩嫩的心事一样。
　　“诶？你这话是言传身教，还是道听途说啊？我怎么听着像言传身教啊，但你那个好像很不长久啊，我可不喜欢昙花一现。”灯光闪动，晃到了刘在瓶脸上，王振反击。
　　“反正我觉得你最近有情况，经常对着手机突然笑起来，你就跟我说是谁，我保证把我这张帅脸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刘在瓶一边调侃，一边用右手挡住了鼻子和眼睛，只剩下一张似笑非笑的嘴巴。
　　“都说了没关系。”王振站起来，想小范围走走放松一下，他还是有点紧张。他和刘在瓶一起为第八组，虽然他平时也爱唱唱歌，但这次是他的舞台首秀。第七组现在正在舞台边上等着接话筒，想必要比王振更紧张。
　　“这样吧，我把嘴巴也捂上，我这性感的嘴唇也不给她看！行了吧！”说着刘在瓶便用左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巴，但发现王振没有再接他的话，他移开双手，发现王振踱起步来。“你真的不用太紧张，当你开口之后你就会放飞自我了，我去年因为紧张还唱错词了呢，但马上就进入了状态，我允许你小紧张一下。”
　　她来了吗？王振一边踱步一边想着。他之所以不想和刘在瓶他们说起，是因为他不想事情还没有个定数之前，就每天被他们疯狂地提起她的名字，以他对他兄弟的了解，他们甚至会以帮他的名义去女生楼下喊楼，实则是满足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欲望，这可不行，他们太疯狂了。
　　音乐停下，舞台暗场。半分钟后，第七组的演唱开始了。刘在瓶和王振被催促到舞台旁边候场。
　　王振想把头探出幕布，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位置，但快探出时又把头缩回来，怕影响到第七组的表演，所以，他不知道她坐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来没来。她在微信上已经答应他了，要来看他比赛，这其实也是他来参赛的原因。她说她特别喜欢周杰伦的《晴天》，于是他就想唱给她听，但这还要基于他能否在小组赛胜出，进入下一轮单人演唱环节。
　　既然被王振提起了，刘在瓶难免会想起那段往事。杨雨，他在大学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他的初恋。确实算是因十佳歌手才结下的这段缘分。杨雨很喜欢听他唱歌，再加上他的脸也确实算得上好看，就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他们还是同班同学，所以开学没多久就成为了班上第一对“班对”。在刘在瓶看来，昙花一现的结局他们俩都有责任，但或许他自己的问题更大一些，因为他实在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在众多女生眼中，他就是“钢铁直男”的代表。
　　随着掌声响起，刘在瓶和王振的心思又被拉回了舞台，该他俩上场了。
　　王振深吸了一口气，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gogogo！”刘在瓶快速拍了两下王振的肩膀，示意赶紧上场。黑暗中，第八组已经站好位置，就等两束光打在他们的脸上。音乐响起，可只有刘在瓶脚下是亮的，王振周围一片漆黑。
　　靠，灯光坏了。刘在瓶和王振的心里同时骂了一句。不过幸好第一段是刘在瓶演唱，看上去不是那么突兀。光下的人演唱，黑暗里的人等待，就像是如此安排的一样。
　　不止台上的表演者慌了一下，控制室里的灯光师和负责人也有点不知所措，当他们还在慌乱的想着对策的时候，意外已经被刘在瓶他们化解了。
　　在刘在瓶唱到他的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们心有灵犀地看向彼此，刘在瓶向黑暗走去，王振向灯光走来。当刘在瓶唱完他的部分时，他们正好交换了位置。也算一个巧合，他们唱的是薛之谦的《一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在观众眼里，完全没有看出这其实是一场意外。他们就这样完成了表演，伴着掌声，王振把心里所有压着的气都呼了出来。
　　他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没有。
　　下了台，王振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拿出手机，果然有一条微信，他就横在锁屏界面上，不知道是谁发的。
　　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
　　王振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解开锁屏，他的心瞬间凉了，是宿舍群里室友在@他，调侃他的表演。
　　妈的。
　　王振一气之下关了机，把室友在心里骂了三千遍。
　　“行啊，唱的还可以啊。”刘在瓶的声音在王振耳边响起，接着就看到了他递过来的手机，“你看看这个人，太帅了。”屏幕里是室友拍的发进群里的照片，是合照，只不过被刘在瓶放大后只有他自己的一张脸。
　　“帅尼玛啊。”
　　“她没来吗？”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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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是说……”当王振反应过来时，貌似已经来不及解释了。
　　这王八犊子。王振在心里骂道。
　　就这样，王振没有再理会刘在瓶，直到比赛结束。
　　当第十组演唱完后，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比赛是实时打分，所以可以马上直到晋级结果。20个人晋级16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数与小组无关。之后9到16位选手挑选1到8位选手进行pk，从第16位开始挑选，赢得晋级，输的淘汰，很残酷。
　　刘在瓶晋级16强，王振淘汰。没有办法，实在高手如云，王振的紧张还是让他出现了失误，这可能就是断送他晋级的原因。
　　16强在台上排成一排，根据主持人的指令开始挑选对手。王振站在后台没有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想继续唱下去，不管她到底有没有来。
　　刘在瓶是第12名，当他开始挑选的时候，已经是进退维谷，剩下了一、二、三、七名。很难挑啊。第一名是个男生，很稳，还有高音，比不过。第二名是个女生，欧美风格，很有味道，比不过。第三名女生，烟嗓抒情，有一点可能。第七名是可以一战的，但她是刘在瓶所在学院的小学妹，如果选了她赢了，那小学妹也太绝望了，他不想选。而且，刘在瓶奉行绅士主义，他哪一个女生也不想选，那就只剩下……
　　“请问刘在瓶，你的选择是……”主持人看他犹豫不决，便再次问道。
　　算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在瓶一咬牙向第一走去，他原来是很想晋级决赛的，现在的话……去他妈的！
　　刘在瓶向第一伸出手，示意就你了。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掌声一半是给他的那份勇气。
　　第一两眼一亮，握了一下刘在瓶的手，便一同走向后台。第一原来以为会自动匹配到最后一个选择的人，没想都会有人主动发起死亡挑战，他很佩服，但这不能改变他必赢的结局。刘在瓶在那一刻已经没有想赢了，他只是为了尊严而战。
　　刘在瓶觉得第二轮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他和第一演唱。按照pk的惯例，挑战者先。
　　反正结局已定，那就放开唱吧！只要别破音就行，刘在瓶对自己说。
　　他唱的是《南方姑娘》，他的嗓音很适合唱民谣，台下的观众静静地听着，不激动但也不消沉，那就是民谣的感觉，故事在声线里静静地流淌，每一个转音都是某一个晴天的邂逅。观众承认了刘在瓶的演唱，但有更强的演唱者在等着他们。
　　等到第一演唱完毕，刘在瓶又被唤到台上，主持人按照流程问了刘在瓶一个问题，好像是节目的彩蛋。
　　“你演唱《南方姑娘》是因为想娶一位南方姑娘吗？”
　　嗯？？？这是什么问题。
　　“啊……”刘在瓶停顿了几秒，思考要怎么回答。
　　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呢？难道不应该问为什么要挑选第一为对手吗？？？我回答都想好了啊，我就义正言辞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肯定会博得一片掌声的啊，说不定还会有女同学欣赏我的大气的啊，然后来要我的微信啊！为什么唱《南方姑娘》，因为我唱的好听啊，没毛病啊！！
　　在大脑飞速地转了3秒之后，刘在瓶一本正经地答道：“不……因为我是北方男孩儿。”
　　台下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刘在瓶同学想要娶一位南方姑娘呢。好的，现在大众评委的投票已经出来了，获胜的是陈浩！”
　　果然，毫无悬念。
　　接下来谁晋级对刘在瓶已经没有关系了，反正最后的合影也是工作人员和八强选手与自己无关，于是下台后刘在瓶就出了音乐学院小剧场，但他还不想回宿舍，想到处转转。
　　一出门，他便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王振。
　　“你坐在这干啥，怎么不回宿舍。”刘在瓶用脚尖提了王振的腰一下。
　　“也真有你的，因为我是北方男孩，笑死我了。”王振回过头笑着看着他。
　　刘在瓶迎着他的目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那我总不能说，我的搭档说我唱这首歌好听，于是我就唱了吧，那也太low了。”
　　“别说，因为我是北方男孩还真有你的风格。”
　　“那当然。”
　　王振掏出手机，将它重新开机，过了几十秒，他终于等到了她的微信，一丝笑容浮上了他的嘴角。

　　你唱的很棒诶！
　　如果能晋级的话，你第二轮打算唱什么呀，让我猜猜，是《晴天》嘛？

　　如果刚刚没关手机就好了。王振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真的觉得她没有来，因为他觉得如果她来了，他一定能一眼就从人群中就找到她。
　　趁着笑容还热乎，王振赶紧回复了过去，忘记了身边刘在瓶的存在。

　　嗯！就是《晴天》，你说过你很喜欢。

　　“哦，原来叫陈洁啊。”
　　听到刘在瓶的声音，王振才发觉他一直在自己身边，连忙把手机藏到身体的另一边。
　　“藏啥，我都看见了，叫陈洁。”
　　“你认识？”王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可能他觉得刘在瓶人脉广，有可能接触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更全面的了解一下陈洁。虽然应该自己去了解，道听途说总会与事实有所偏差，甚至背道而驰，但他还是想知道更多他不知道的事，关于她的事。
　　“不认识。”刘在瓶随口答道。
　　“哦。”王振的话里听不出失落，但也听不出开心，只是平平淡淡地一点而过。
　　三月底，南方夜晚的风已经变得很温柔，像仲夏夜的海滩，像吃在嘴里的果冻，吹在脸上给人一种无比舒适的感觉。两个20岁的男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晚风里，选择了不出声，享受着这难得的，脱离键盘鼠标地闲暇。其实他们往往都挺吵闹，两个风华正茂男人在一块哪能安静得了，不谈游戏篮球，也要不经意的提起女人，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安静。
　　刘在瓶在想着一个女孩儿，刚刚在演唱时，他注意到一个女孩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演唱，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也有可能是红色，毕竟光太暗了。他记得那女孩全神贯注的目光，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坚定。这已经是大二下学期了，他有很多舞台的经历，但他从来没有一次在观众里看到过那种目光。但他也知道，凭借着这仅有的线索，他不可能知道她是谁，而且过了今晚，他就会忘记那双坚定无比的眼睛。也算不上可惜，这世界有太多这样的一面之缘，在一瞬间激起惊涛骇浪，当回过神时，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空无一物，只有自己的这一叶扁舟，固执地打捞着那已化为历史的心动，但终将还是要停船靠岸，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
　　他不渴望在见到她，也不渴望再见到那一双眼睛，见过，就够了。
　　“你的话怎么这么少？”王振像突然回过神一样，转向刘在瓶，“不应该啊，你现在应该在吐槽……啊不，分析他们的演唱啊。”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有一个歌手叫王振，他的气明显不足，音色也一般，没有高音……”
　　“行了，行了，当我没说过。”
　　就在刚刚刘在瓶走神的时间里，王振和陈洁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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