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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
雾气氤氲，天色晦暗。
萧无澜站在甘露殿前，穿了一身黑色宽袖广陵朝服，腰间扎着金丝蛛纹带，脚上踏着一双黑色锦靴，颀长挺拔，面容冷峻，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凛冽气息，让人远远看着便不敢靠近。
他在呼啸的寒风中伫立了半炷香的时间，便有个佝着身子宦官推门出来了，那宦官踏着小碎步，声音也很是尖利：“萧总督，皇上在里面等你呢！”
萧无澜面无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威严肃然，昂首踏上殿前台阶。
进了门，建德帝秦殊正伏案写些什么，见萧无澜进来忙抬头，语气兴奋：“无澜，你可算是回来了，渝州此行如何？”
萧无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声音冷冽：“确实是裕安王旧党作乱，不过请皇上安心，渝州乱党已被微臣悉数剿灭，只是……”他说到这里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却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只是什么？”秦殊听了这话如坐针毡，忙起身走到萧无澜面前，眉头紧锁。
“据微臣得到的消息，裕安王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可不止只在渝州，甚至云州，楚地都有他的拥趸，只剿灭个渝州怕是远远不够的”
秦殊听了此言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甩袖，紧闭上眼。
如今的大晋虽无外忧，但内患甚重，尤其是裕安王旧党，这段时间来隐隐有壮大之势。
秦殊年轻气盛，比刚弱冠之年的萧无澜还轻上一岁，才登上皇位没多久，根基不稳，朝堂市井都对他议论颇多。
“反了，真是反了，那些个乱臣贼子！”建德帝气得怒吼一声，却又束手无策，叹了好几声气，随即又望向萧无澜，问道：“无澜，此事应当如何？”
萧无澜低头思忖，宽慰道：“皇上可不必烦心，这些乱党悉数交由微臣处理便是。”
秦殊这才松了口气，他虽是坐上了皇位，可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表面上看起来个个忠肝义胆，实则大多数都心怀鬼胎，如今他唯一信得过的，竟然只有萧无澜一人。
“有你在，朕便可安心了。”秦殊说完看着萧无澜严肃的面容，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故作深沉道：“无澜，你年岁不小了，终身大事……”
他才起了个头便被萧无澜严词拒绝：“微臣暂时不想娶妻。”
秦殊叹了好几声气，忙道：“可你也知道，浔阳她对你一直是念念不忘。”
萧无澜皱起眉头，面色依旧冷冽，他再次拱手回绝：“皇上明鉴，微臣心中已经有人了，绝不会再有他人位置，公主国色天香，蕙质兰心，将来必定寻得如意郎君，切不可在微臣身上浪费光阴蹉跎年华。”
“朕自然清楚，可浔阳她不知道啊！”
说起这事，秦殊也是头疼得很，浔阳再骄纵，也是她亲妹妹，他这心中，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妹妹多一些的。
“微臣早已和公主坦白自己已有心上人之事。”
“朕知道，你不就是钟情那纪家女儿吗？可当初朕要下旨命她改嫁于你时你又不同意，要是当初你同意了，浔阳如今怎么可能还有机会纠缠？”
萧无澜低头道：“她当时已是我的嫂嫂，此举于礼法不合，必定会使她遭受诸多非议，我不想为此将她与纪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再者，她的性子我清楚得很，若是强迫于她，必定宁死不屈。”
他自是不惧礼法，可要顾及着纪娆。
因此他这世想在纪娆身边，当一个温柔的捕食者，一点一点，将她的心完完全全蚕食掉，让纪娆目之所见心之所向，从此只有他一人。
“无澜，浔阳那里我也是没了法子，她这几天不见你，在宫里又哭又闹，还吵着要绝食。”
秦殊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进来个穿这松石绿宫装的女子，她一见到萧无澜，黯淡的眸眼里霎时间迸出了光亮。
“萧哥哥，”她娇嗔一声，迈着款款莲步径直朝萧无澜跑来。
萧无澜眸子一沉，面上隐隐有了些不耐烦，他忙退后三步，和分外热情的浔阳公主保持好距离，忙拱手行礼：“微臣见过浔阳公主。”
行过礼后又看向满面愁容的建德帝，迅速道：“皇上日理万机国事繁忙，微臣这里便先行告退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忙出了御书房。
浔阳公主一见他走，立马追了上来，她咬着下嘴唇 ，一副委屈的样子，巴巴地跟在萧无澜身旁，看着他刀削般俊朗的脸庞：“萧哥哥你等等我啊，萧哥哥你等等浔阳，浔阳跟不上了，萧哥哥……”
萧无澜懒得理会，一直未曾停下脚步，走到宫门口时，已经将浔阳远远甩在了身后。
叽叽喳喳的，吵得他耳朵根子都疼。
萧无澜脚步威仪，翻身上了宫门口的高头大马，眸子一沉，强劲有力的腿夹了一下马腹，那马迈开蹄子便风驰电掣般奔跑起来。
他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
心里自然是牵挂着纪娆，方才在御书房时，嘴里虽然是在和建德帝聊乱党之事，可脑海中全是昨晚抱着纪娆时的温软馥郁，好不容易出了宫，他归心似箭，恨不得如同那天上飞鸟般长双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
……
纪娆脚踝脱臼，本该躺在塌上好好养伤的，但她偏偏不，非得让阿玉备好马车将她送去齐国公府。
纪斐担心她的伤势，自然是不同意，可纪娆哪管他同不同意，语气严肃地命令阿玉立刻去备车，阿玉没有萧无澜的指示，自然是不敢擅作主张，于是面色为难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长姐，你腿上还有伤呢，还是好好在三哥这庄子上这里养上几天吧，别再无理取闹了。”纪斐苦口婆心地劝说。
长姐一向是温柔理智的，可今日不知道就像魔怔了一般，吵着闹着非得要去齐国公府。
“小姐，小世子说得对，您的伤可不能再折腾了，”蝉衣也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
纪娆心中涌起寒意，她并非无理取闹，只是在问蝉衣日子时猛地记起秦霜出事就在明日，因此无论如何，她都要前去齐国公府阻止这一切，可纪斐和蝉衣不明白，而纪娆也无法去和他们解释缘由。
她依旧坚持，那双灼人美目定定地看着阿玉，语气温柔却暗含坚定：“阿玉，立刻去帮我备车，一刻也不能耽搁。”
阿玉站在一旁不知所措，顿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夫人，小人做不了主，还是等三爷回来再说吧……”
纪娆又望向纪斐，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阿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霜儿说，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勿要再拦着我了。”
“长姐——”纪斐愁得拖长了尾音，“我非是要阻拦你，只是担心你的伤势，你有何重要之事要同霜姐姐说，我骑马过去替你转达便是了，为何非要亲自跑这一趟？”
纪娆咬紧嘴唇不发一言。
她不是不明白阿斐的担忧，只是事情太过于诡谲，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难不成让她坦诚相告，说她纪娆是活了两世之人，知晓齐国公府陆夫人会在明日摔倒难产，一尸两命，她要去阻止这一切？
疯了不是？
因此她既不能胡诌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又不能将此事和盘托出，只能坚持一定要亲自前往。
“都说了是重要之事，我必须亲自相告，”纪娆异常坚持。
话音落下，庄子外边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阿玉知晓是萧无澜回来了，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萧无澜一身黑袍，肃然冷冽，走进正堂，发现纪娆坐在那里，脸色不佳，萧无澜眉头紧皱，忙上前去，语气暗含关切：“怎么起来了？应当好好躺着养伤。”
纪斐不服气地“嗤”了一声，顺着萧无澜的话说道：“就是！可长姐非得要现在去齐国公府，拦都拦不住。”
纪娆胎眼看着萧无澜，眸子如星，她掷地有声：“我必须得去齐国公府一趟。”
萧无澜挑了挑眉，面上有些疑惑：“你的伤……”
“无碍，若是不去，只怕我此生难安。”
“三哥，你来帮我劝劝长姐，我是说得口干舌燥，也没让她改变了心意。”
萧无澜走上前去，长眸微狭，问道：“去齐国公府有重要的事？”
纪娆忙不迭地地点头，“是。”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萧无澜听她此言，还是探究性地问了一句：“嫂嫂能告知我缘由吗？”
纪娆微微眯了眯眼眸，看着萧无澜恳切的神情，一时间有些犹豫，她怔了片刻，还是摇头，“小叔叔，此事紧急，恕我无法相告。”
萧无澜也不坚持，只说：“既然嫂嫂不愿说，无澜便也不再多问，”他说完转身吩咐阿玉，“备车。”
阿玉得了令，立刻跑了出去，纪斐见状忙叹气，可也无能为力，心中又担心纪娆伤势，便道：“长姐，三哥，我也随你们同去。”
萧无澜拒绝道：“阿斐，你才回长安，又舟车劳顿，还是在庄子里多休息，”说完深深看了纪娆一眼，嗓音低沉，“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嫂的。”
阿玉做事麻利，没多久便备好了马车。
纪娆满面愁容，马车上也一直在担忧着秦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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