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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
回了染冬园，两人聊了许多话，又在纪娆处食了饭，再看窗外，天色已如浓墨。
时辰还不晚，但因是冬日，天黑得极早，蝉衣早早地便点起了灯，烛火摇曳。
秦霜在她贴身婢女晴昭的搀扶下起了身，扶着腰道：“娆儿，时候不早了，我便不叨扰你了。”
纪娆一听她的话有些急了，忙站起身来扶住她：“天色已晚，马车又颠簸，我实在是不放心得很，今日你便住我这里，我让小厮去你府上递哥口信儿，待明日，我送你回去，如何？”
秦霜柔美的面容上漾出一抹笑容，她拉住纪娆的手，声音轻柔，语气中似乎还有些羞涩：“我若是不回去，家里人恐是要担心了。”
纪娆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打趣她：“是陆大人要担心了才对。”
秦霜被她拆穿了心思，微微红了脸颊，如春日桃花。
纪娆见状也不再坚持让秦霜留宿，但让她一人回去又着实不放心，于是开口道：“那我送你回去，你一人回去我着实不放心。”
秦霜张了张红唇，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夫人，陆大人在候府门口等候，让我进来通报一声，”候府小厮站在门外高声道。
纪娆看着秦霜，美目中笑意更浓，故意调侃她：“你家陆大人是一刻没见到你都不行，这不，见你久久未归，竟亲自来我府上寻人了。”
“就你会取笑我，”秦霜面颊飞上红霞。
纪娆搀扶着秦霜脚步缓缓走到候府门口时，便看到了陆桓。
他一身白衣，站在皎洁月光下，清逸出尘，见秦霜出来，忙将臂上披风系在她身上，然后朝纪娆拱手：“萧夫人。”
纪娆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弯唇笑道：“陆大人，我可将霜儿好好交到你手上了。”
陆桓微微颔首，客气道：“谢萧夫人款待。”
秦霜依依不舍地拉了拉她的手：“快些进去吧，夜深露重，当心着凉了。”
“好，过几日我去你府上看你。”
“说定了，那我便备好茶食等你。”
待秦霜说完，纪娆转身往回走，进了候府大门，她又往回看，就看见陆桓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秦霜入了马车。
纪娆看着二人，又突然想起秦霜难产死去那时，陆桓抱着她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她双拳紧握，骤然停下了脚步，心中暗暗发誓，今世她一定要好好护住秦霜！
身边的蝉衣见她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纪娆又蓦地松开了手，平复了下语气，道：“无事，”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
蝉衣手上提着盏灯笼，因为夜晚风大，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蝉衣，我明日里想去慈恩寺拜拜，一为父母，二为霜儿。”
蝉衣跟在纪娆身侧，问：“小姐就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吗？”
纪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
上天能让她重活一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哪里还敢为自己求些什么？
纪娆并未回答蝉衣的问题，可是想到陆桓与秦霜恩爱的模样，心里又隐隐有些羡慕。
若真为自己求些什么，那她便祈求菩萨，一是让前世害她之人付出代价，二是遇一良人，与之琴瑟乐百年。
可关于后者，却终究是奢望罢了。
纪娆摇了摇头，不想再纠缠在此事上，便换了话头，和蝉衣说道：“对了，蝉衣，你对外便说我是去慈恩寺为二爷祈福的。”
蝉衣点头：“奴婢明白的。”
……
翌日，纪娆起得极早，匆匆食完早膳，在橘白的伺候下更衣梳妆。
她今日穿得素雅，脸上也是略施粉黛，髻上插了一支白玉步摇，身姿袅娜如弱柳扶风。
纪娆到了候府门口，却看到停着两辆马车，佘嫣儿也在那里，又仔细瞧了瞧，发现佘媚儿也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怕是昨日里的挑拨离间并没让两人生出嫌隙来。
也对，佘媚儿何其深沉的城府，怎么会让自己用一两句话离间了她们姐妹二人狼狈为奸的亲密关系。
蝉衣看到佘氏姐妹，眉头一拧，不解地问道：“她们怎么在这？”
纪娆倒是丝毫不觉得奇怪，她都放出话去说要去慈恩寺为萧咏怀祈福，佘嫣儿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佘嫣儿早看到了纪娆，见她走近连忙迎了上去，热情道：“姐姐要去慈恩寺为二爷祈福，怎么都不同妹妹讲，妹妹也正有此意呢！”
纪娆语气诧异地“哦”了一声，声音清冷：“姨娘既然也有此意，怎么还未出发？”
纪娆看着佘嫣儿笑容可掬的脸，忽然觉得可疑，按理说依照佘嫣儿平日里的处事风格，当得知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必定想尽一切办法抢在她前头，可今日却故意在这里等她。
“姐姐，既然都是入慈恩寺给二爷祈福，我们同行如何？”
纪娆美目微敛，看着今日过分热情的佘嫣儿心中打鼓。
事出反常必有妖，纪娆又不是蠢，她当然知道佘嫣儿没安好心，可她心中思忖许久，却想不出佘嫣儿到底想做什么。
纪娆又将视线挪到佘媚儿身上，发现她正镇静自若地看着自己，两人视线相触，顿了顿，佘媚儿恭敬地给纪娆行了礼。
佘嫣儿脸都快笑僵了，见纪娆久久不回话心中怒火又烧了起来，正欲发作时看到了佘媚儿警告的眼神，将火气压了下去，依旧好言好语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姐姐，我们同行，如何？”
“不行！妻妾同行不成体统。”
言下之意便是：你佘嫣儿不配与我同行！
纪娆斩钉截铁地拒绝，然后在蝉衣的搀扶下火速上了蝉衣叫好的那辆马车，拉好帘子吩咐车夫快些走。
车夫得了令，立刻甩动鞭子打在了马匹身上。
佘嫣儿叫纪娆离去气得嘴唇颤抖，她啐了一口，走到佘媚儿身边，急切道：“姐姐，我可都是按你说的来做，可那贱人压根不上当啊！”
佘媚儿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她脸色波澜不惊，淡淡道：“她又不蠢，自然不会和我们同行。”
佘嫣儿一听她这么说便有些火了，她语气急躁：“那你还让我低声下气请她与我们同行，你到底是何意？”
佘媚儿不悦地抿了抿唇，心中暗骂佘嫣儿的愚蠢。
她实在是想不通，分明都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她这个妹妹就这么没脑子？要是自己有她这么好的命，早将整个永安候府拿捏在自己手里了。
她微微勾唇，拉过她的手：“你俩一向不对盘，你越是邀她同行，她便越不会和你同行，而我们的目的，当然是不让她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
佘嫣儿被她绕糊涂了，她蹙起眉头，语气也很是燥郁：“姐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让人在她那辆马车上做了手脚，马车返程时最多行至半路便会坏掉，你越是提处与她同行，她就越想离你远一点，待她车坏之后，你再邀她乘车，她肯定也不会上，到时候荒郊野外她一个娇女子遇到些山匪失了名节就是她自找的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邀她上车是她自己不上的，”佘媚儿说着轻笑出声，“你找的那些人可行吗？”
“自然可行，翠丝他男人在黑市找的，给了足足的定银，只是……”佘嫣儿有些不解，“为何不直接杀了她？花这么多银子多此一举只为坏她名节，我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划算。”
“如此明目张胆杀个名门贵女，你不怕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最后引火烧身？”
佘嫣儿一阵心悸：“自然害怕。”
“那就忍着，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了你不是对她恨之入骨？”
“自然。”
“一刀下去固然痛快，可若为了解恨还是得一点一点慢慢折磨才好玩，”佘媚儿声音轻柔，说出口的话却句句带毒，“想要折磨她这样的名门贵女，一要毁她名节，二要毁她容貌，三才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她性命，缺一不可。”
佘嫣儿这才听懂了，笑道：“听姐姐一说，我就全明白了，是啊！直接死太便宜她了！”
“那便上车，不然待会儿可要追不上了。”
……
纪娆慢慢拉开帘子，望了眼外面景致，路边树木都是些枯枝败叶，远远望过去萧瑟残败。
她放下帘子，眼睛皮子跳得厉害，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纪娆问道：“蝉衣，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这马车颠簸得尤为厉害？”
蝉衣并未放在心上：“是比平日里颠簸了一些，可能是路上石子多。”
纪娆微微眯起眸眼，又问：“蝉衣，我们在路上走了多久了？”
蝉衣快语道：“小姐，摸约两个时辰了，应该是快到了。”
纪娆心中始终不安，可又不知这股子不安从何而来，她又拉开后面的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佘嫣儿的车就在后面，但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还有多久到？”纪娆问。
马夫沧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回夫人，没多久，前面便到了。”
听马夫这样说，纪娆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果然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蝉衣先行下车，将纪娆扶了下去。
慈恩寺中香火繁盛，前来烧香拜佛之人是络绎不绝。
纪娆跪在巨大的金身佛祖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心中默念：“信女纪娆，心有三愿，一愿父母安康，我纪家免于灾祸，而愿秦霜顺利，母子平安，三愿……”她说到此处时忽然睁开眼，眸子顿了顿又闭上继续，“三愿我遇一良人，与之白头。”
她说完这句话，鬼使神差的，脑中忽然浮现出萧无澜的音容面貌来。
真是见了鬼了！
许是想到了不该想的人，纪娆心虚得很，连忙起了身，匆匆去找慈恩寺高僧求了一张平安符。
到寺庙门口时见佘嫣儿她们还未出来，迅速上了马车，吩咐道：“天色不早了，路上需得快些，不然还未回府天便要黑了。”
马夫得令狠狠扬起鞭子，马匹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往前跑去，纪娆被震得头昏脑胀，缓了好久才缓过来，走了没多久，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马夫忙下车查看，过了会便慌张道：“夫人，这马车走不了了。”
纪娆蛾眉紧蹙，下了车问道：“发生了何事？”
马夫指了指车轮的断裂处，支支吾吾：“断，断了……夫人，昨日里我可是仔细瞧过的啊……”
纪娆想到早上佘嫣儿的奇怪举动，冷嗤一声。
除了佘嫣儿搞鬼，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没多久，佘嫣儿的马车由远及近过来了。
佘嫣儿笑靥如花，她拉开帘子懒懒地暼了一眼纪娆，娇声道：“姐姐，呀！车坏了啊？要不你坐我的车我们一同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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