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

　　腊月前日，京畿。
　　天上撒起来雪花，片片的有鹅毛大，只是并不密集，单稀稀疏疏的往地上来回飘荡。
　　红墙金瓦在白雪地里更加鲜亮。
　　今年地动疫病不详，宫中特地大办了这场“大傩”仪式，驱邪逐疫。
　　自上古而来，苏家人算是世代相传的巫师。
　　苏朗钦年少有为，十六掌权苏家，为方相氏。一下子打破了世家之人不及冠不得掌家，不掌家不得入朝堂的约定成俗。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朗钦登上了高台，点燃了堆积好的柴火。
　　刹那间，火光冲天，扑溅开来。
　　苏朗钦身着玄衣朱裳，他手举火把站在原处未动。远远看去，给人一种被火浪吞噬掉了的错觉。
　　烈火燃烧产生的高温扭曲了空间，十二只异兽的影像拔地而起，在巨大的火影中呈现出来。
　　异兽相互张口咆哮，虽无声却有形状，见之骇人色变。
　　乌云席卷翻涌，隐约间天地变色。
　　远古“大傩”，有十二异兽游行吃蛊，保民生太平。
　　苏朗钦戴上一面匠人专门刻制出的四眼黄金面具，拿戈举盾。再有四人承举起巨大熊皮，轻缓地披盖在他身上。
　　苏朗钦举起手中的兵器，兵器折射出的锋芒刺晃人眼。
　　异兽匍匐。
　　金光普洒，众人仰首，才发觉不知何时已云开雾散，直见蔚蓝天日。
　　苏家子弟红艳艳的一大片，齐声哼唱起诡异呢喃的歌调儿。
　　“傩舞”随之而起。
　　领舞的是柳家的依思娘子，她头戴宽大的饕餮面具。
　　跟随着柳依思的柳家舞女手持的兵器也不尽相同，戈盾斧剑，营造出女子成兵的场景。
　　兵戈利器挑挥起缠绵的雪，是与红衣巫师咿呀咒语截然不同的戾煞风景。
　　遥遥远远的千里山川，尤闻京畿的鼓声震天。

　　“大傩”过后。
　　容宸顶着长长的珠帘帽，他抬手示意这场酬劳众臣的宫廷晚宴开席。
　　或许疫病受难的都是百姓吧，宫中的一切并未见到有丝毫变化，依旧的酒池肉林，歌舞升平。
　　厅外白雪，殿室如春。
　　飘扬的纱衣迷人眼，红衣的婢女在大殿中依次站列，端奉上琼浆佳品。
　　臣子们相互举杯。
　　“长殿下到!”
　　苏朗钦闻声惊讶抬头，却随着若水的出现目光逐渐凝重起来。
　　面纱上那双俏丽的丹凤眼一挑，美而威严，可眼底却分明透着不近人情的薄凉。
　　臣子们心中一鼎。
　　单看这位气势凌然的模样，也猜的出定不会是位好惹的主子。
　　这是若水第一次出现在朝宴上。
　　而且是顶着长殿下的名头。
　　她尚在谢府小院儿时便去寻了绣娘，来为她织绣衣裳。
　　金丝银线绣花了多少人眼，奇珍异宝刁难了
　　只为了今日的登堂。
　　轻纱摇曳，若水步履轻轻，似一朵彩云悠悠飘入了宴席之中。
　　若水坐下，玩味开口，“我瞧着都是这歌舞好，唱啊跳啊的，咱们北边这儿的疫病飘飘就过去了。”
　　“可多亏了有方相氏苏卿和柳家的后人。”
　　“陛下说对吗？”话虽这样问了，可若水看都不曾向容宸那边儿看一眼。
　　容宸面色一沉。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若水如此的一面。
　　大意了。
　　或许，她以前的软弱无能才是假象。
　　若水捏起一颗饱满的紫葡萄，自顾自的继续说，“听闻州城的疫病发得最是厉害。”
　　她笑吟吟地看苏钦朗和柳依思两人。
　　所有人都目光也都移向苏朗钦和柳依思。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倒是显得淡然多了，平静起身，请命前往州城。
　　坐下的臣子们心慌慌，个个将头底叩下，生怕被若水盯上。
　　从前这长殿下从不露头，这回一见不想是个煞神，一出手就打压了两个世家，好生威风。
　　若水扫视一圈，看众人低垂头颅，俯首称臣的模样。
　　她满意极了。
　　若水美滋滋地品尝起自外进贡的紫葡萄。
　　她喜爱这味道。葡萄皮薄，与雪牙一接触，便绽裂开，使果肉直直滑进了唇齿间，翻滚出一阵酸甜清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