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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诫（3）
“倩倩，是我对不起你，害你陷入如此尴尬的地步。”
苏显贵紧紧地抱住吴倩，吴倩多骄傲的一小公主，温婉恬静，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他，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吃苦受累不说，还要承受这份羞辱，多难过，还反过头来安慰他。
“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累。”苏显贵沮丧道，“不能给你个美满的婚礼我已经很内疚了，现在还要卖房子，实在是无地自容。”
吴倩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深情而温暖：“我们是夫妻，同甘共苦应该的，不是吗？”
*
“我要卖房子！”
“你说什么？”吴母不敢置信看着女儿，苏家是什么鬼洞魔窟，闺女被洗脑洗透了。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吗？”吴母恨铁不成钢戳戳闺女脑门，“这里装得是浆糊呐！”
“妈！”吴倩坚定不移，“苏爸爸是因为我们的房子才做错事，我没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要是他真被抓进去了，我要怎么面对那套房子，迈得进去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爸爸，我们的付出呢？一文不值吗？京都房价一天一个样，好不容易上岸了，要下去，下次还有下次吗？你难道真得租房过一辈子，以后怀孕生小孩怎么办？房东一个电话就搬家，让孩子跟着你们颠沛流离。”
吴倩沉默了，半响说道：“我一定要卖房，您可以说我傻，说我不孝，但我不想放弃显贵，我要跟他走下去，就没法眼睁睁看着他爸爸因为我们的房子锒铛入狱。”
吴母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刹那间衰老了许多。
“你胁迫我。”
“妈！”吴倩潸然泪下。
*
周三，苏优宁刚处理完模三的事，脚步匆匆地往校门口赶，苏父在医院无人看护，苏母一直跟她胡搅蛮缠，苏优宁分身乏术，只能请了护工看着，到底不放心，一下班便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常宁三中百年不变的校门口，今居然围了一圈人，苏优宁没在意余光瞟了一眼，一眼过去，她的表情龟裂了。
“走过路过的家长同学都过来看一看啊，三年二班的班主任苏优宁虐待父母见死不救，不孝女白眼狼，枉为人师！都来瞅一瞅看一看啊！”
大门口广场上拉着长长得横幅，红底白字尤其显眼。
“苏优宁！虐待父母！枉为人子！”
苏母勾着腰派发传单，嚎啕大哭：“大家都看看，都看看啊，给老人家一个公道，不孝女要活活逼死我们老两口呀。”
面对此情此景，苏优宁居然笑出声来，呵，又是这招。
苏母蹲在地上耍赖，眼睛一亮指向苏优宁的方向，尖声道：“不孝女！”
苏优宁眼疾手快地躲过了过去。
“扑通！”胖乎乎的苏母扑倒在水泥地上。
“哎呦！”苏母扶着腰，指着苏优宁，“你个不孝女！”
“妈，没想到几年过去了，您还在用这招，可乐瓶子都知道换换包装，您不推陈出新怎么保证效果。咦，这次场景布置的有失水准。”苏优宁环视一周。
“您娘家人呢？躲在哪，人多势众，不多请几位造造声势。还有这眼睛，干嚎没泪太不敬业了。”
“你个不孝女，有这么跟亲妈说话的吗？”苏母虚张声势道。
上次苏优宁毕业不想回常宁，她去学校闹过一场，对方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当即答应所有要求，这才短短几年，怎么全变了呢。
苏优宁讥诮一笑，“您还知道是我亲妈啊，讹诈的都知道换只羊毛薅薅，您呢，对着一只可劲薅，也不怕把我薅秃了。”
“你个不孝女！忤逆长辈虐待父母！”苏母大声呵斥道，翻来覆去就这两句。
“妈，有理不在声高，不同意您找的对象就忤逆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婚姻法要不要打印出来了解下，还有我要没记错的话，爸的护工钱还是我掏的，您两儿子可面都没露。”苏优宁抱着胳膊有理有据道。
“原来是逼婚啊，我说呢？苏老师多好的人啊！”现场有熟悉苏优宁的家长，跟旁边路人甲嘀咕道。
“这是亲妈吗？以后女孩在学校怎么做人呀。”路过的女生抬头看眼横幅，思忖以后一定得对自家老妈好点，世上真是啥妈都有啊。
“可不是，这么一闹，说不定工作都丢了，多大仇多大怨。”
“所以说坑人还得爹妈，以后想祸害谁直接带着一家子嫁过去。”
旁边一大妈不乐意了，七嘴八舌道：“丫头铁定对父母做了什么，老人家一把年纪至于污蔑儿女嘛。”
“大妈，啥年代了，您还封建思想，苏老师带的班成绩就没从第一二跌下来过，敬业对学生又好，怎么会虐待父母，你瞅瞅她妈白白胖胖，都抵得上两苏老师了，像被虐待的样子吗？”
“是啊，是啊，苏老师在学生中口碑可好了。”穿着常中校服的孩子在一旁符合道。
“这老太太，什么年代了还发传单，出点钱帖子往校吧里一放，有图有真相，在校门口干嚎，真当我们大家是傻子，好忽悠！”
苏母坐在地上越听越不对，舆论风声不对啊，怎么大多数人都在吐槽自己呢？不应该啊！
她坐在地上，愣住了。
“妈，您闹够了没有？闹够了赶紧回去，我还得去医院看爸。”
苏优宁已经不想跟魔怔了的苏母打交道了，翻来覆去就这两招，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包子，才会被拿捏得死死得。
苏母直愣愣地伸着脖子，活像掐住咽喉的大白鹅，胡搅蛮缠道：“我要见你们领导。”
“妈，现在是下班时间，人领导也要休息，要不改天我专门替您约个时间，让您好好说道说道。”
苏优宁瞅瞅表，“现在快六点了，我真得去医院了，晚上还有晚自习，您要是乐意呢？继续闹，全当给人表演猴戏了。”
苏母僵着手脚，被苏优宁不以为意的态度怔住了。
*
苏显贵的公司在互联网巨头聚集的五角村，肉眼所及均为钢铁丛林，衣冠楚楚的都市精英拿着文件在高楼大厦中脚步匆匆穿梭而行，忙碌奋斗是这里的主色调。
十三楼的咖啡厅，简约的苏格兰风格，一位风姿犹存发髻缀珠的旗袍少妇，捧着杯玫瑰花茶在等人，正是吴母赵月珠。
“小苏，这里！”
苏显贵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略显拘谨地走了过来。
“妈，您怎么来了。”苏显贵整整衣领，低声问道。
吴母放下瓷杯，温婉一笑的模样像极了吴倩，“突然到访有些冒昧，希望没打扰到你工作。”
苏显贵挺直腰背拘谨地坐着，听吴母这般说，赶紧表态：“没有，没有，妈您什么时候想见我都可以。”
吴母笑容未及眼底，掏出纸巾擦拭嘴角，淡然说道：“听囡囡说，你们要卖房子？”
苏显贵头低得更深了，语调轻不可闻：“有打算。”
“什么打算。”
“倩倩，她有打算卖掉京都的房子。”苏显贵的手心都湿透了。
“倩倩打算？”吴母身体前倾注视着苏显贵，问道：“你呢？”
苏显贵支支吾吾：“我，我听她的。”
“显贵，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明白人有些话不用直说吧。”吴母稳坐钓鱼台，俯视显贵小鱼坐立不安，苦苦挣扎。
“我明白的，妈。”苏显贵艰难地回答道。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
“少强，你手上有余钱吗？我现在遇到点急事。没有，刚买房，好吧，还是谢谢你啦。”
“张哥，我现在遇到点坎，方便借我点钱吗？存得定期不方便，好吧，麻烦张哥了。”
“千明，遇到点坎，方便借，什么？小孩刚出生，恭喜恭喜！养孩子太费钱，问我挪点……不好意思啊！”
“曲子，好久没联系了，现遇到点困难，方便？你老婆管钱，好吧，谢谢了。”
“小秦，我啊，苏显贵你大学同学，听说你生意做得挺大，方便挪我……嘟、嘟、嘟、喂，喂！”
“周哥，我家里遇到点急事，能不能先预支三个月工资？”
“小苏啊，且不提你才刚入职，我们公司也没有预支工资的先例，最近风声紧，能保住工资不掉就谢天谢地了，还预支，想什么呢。”
苏显贵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抱着膝盖蹲在拐角边上，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很难想象几个月前他还是朋友同事争相羡慕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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