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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街去
祝嘉歅在天井里转圈走。冯凯不放心地跟在边上。
这都多少年了，没见祝嘉歅一顿吃这么多的。“大爷，没事吧？”
祝嘉歅没说话。
冯凯瞧出来，祝嘉歅不想人打扰：“那奴婢去吃早饭了。”等了会儿，见祝嘉歅没说话，悄悄地往后院走去。
祝嘉歅往正屋望去，暗黑色的门柱那偶而露出绿色的裙角，偶而是大红色的袄子，黑深深的屋子都变得鲜亮。
他抬头，从天井往上看，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和如薄纱般的云彩。
多久没这样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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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善本在陶秀莹成亲的当天就带着三个弟弟和村上的人回了陶家村。
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一向早睡的父母却还在等着。四个儿媳妇自然也不能睡。陶善本四兄弟一进门，陶何氏就问了：“你妹嫁过去怎么样？”
“还成，都顺当着。”陶善本怕父母担心，路上的事没提。
“那姑爷呢？”这是陶何氏最关心的事。
“拜堂是亲自拜的，瞧着还成。”
“那就好。”陶何氏往好里想，估计就是媒婆说的早上染了些风寒。等姑娘回门时，得好好跟她说说，怎么照料男人的身子。
“既然没事，累了一天，那就都睡吧。”陶焕元站起。
四个儿媳妇就等着这句，自己的男人累了一天，得赶紧打些热水让男人好好洗洗，赶紧着睡下，明天还得早起下地干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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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兄弟没说的事，跟着去送亲的人却说了。事先陶善本叮嘱过，不让回去说。当时一个个全答应的好好的，拍着胸脯保证回去谁也不说。
可回了家，经不过老婆问，就说了。最后还加一句“你可别比跟别人说。”
“我哪会呀。”老婆答应得就像男人一样肯定，结果第二天早晨就告诉了相好的姐妹。
这么一个传一个，没等到吃完早饭，陶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怪不得给那么聘礼，这是去冲喜吧？”
“谁讲不是呢。莹姐儿怕是现在呕死了。”
“说不定呢。哈哈……”
陶秀兰母女听着乐得，这些日子因为陶秀莹那些闪瞎眼的聘礼而有的郁闷，一下全没了。
就等着明日陶秀莹回门时，去好好看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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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秀莹一直在忙，明天是回门的日子。病秧子这么个身子怕是不能跟着回去，那她就得在回门礼上多下功夫，不能让爹妈在村里没了脸。
到时有人问起病秧子，就说已经大好了，是她不让跟着回的。
陶秀莹把一切都想好了。
“张妈，跟着我去买些东西。”陶秀莹跟张妈说。
“奶奶你这是要去哪？”
“就在镇上。”
张妈往大门看了眼，犹豫着。奶奶可是昨日才嫁过来，虽说上面没有公婆，丈夫身子骨也不好，可也不能就这么往外跑。
“怎么了？”陶秀莹把揉着面，这是明天要带回去的点心。
“这事得问大爷吧。”张妈不好直说，往祝嘉歅身上推。
陶秀莹想了想，问问病秧子也好。一个活不了一年的人，这天天就给关家里，也怪可怜的。
陶秀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围裙解下来扔在灶台上往正屋走。到了正屋那，先去了东厢房，祝嘉歅不在。
陶秀莹回到正屋，四下看着，猜祝嘉歅会在哪，瞧到冯凯端着个托盘从西厢房出来：“大爷在里面？”
“大爷正歇着呢。”冯凯不想让陶秀莹去打扰祝嘉歅。他总觉得祝嘉歅早上把一碗米粉都吃下去，跟陶秀莹有关。
“我跟他说点事。”陶秀莹越过冯凯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大爷在歇着呢。”冯凯叫了声，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让大爷歇会儿。大爷在天井里可是转了好一会儿，比平日都多呢。
这是好事，可也让人担心。
冯凯总想着祝嘉歅吃下去的那碗米粉。
祝嘉歅听到屋外两个人的话，也听到陶秀莹进来的声音，他没睁眼，依旧闭着眼。
陶秀莹推门进去，就看到祝嘉歅坐在窗下。阳光从窗棱眼里洒进来，在祝嘉歅的身上投下菱形的图案，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阴暗和光明两种图案投在祝嘉歅那张英俊的脸，让脸部的线条更加清晰深刻，鼻梁挺直，薄唇紧抿。
陶秀莹吸了口气，病秧子长得真是好，皮肤比女人都要白都要细。
可惜，就是命短。她心里又叹了声。
“大爷……”冯凯也进了屋，叫了声。
陶秀莹走到祝嘉歅的对面：“明天是我回门的日子，大爷不好去，我就想着多备些礼给我父母，免得他们挂念。我现在打算上街去买些东西。”
冯凯吃惊地望着陶秀莹，昨日才嫁过来，今天就要上街，还跟大爷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规矩？
陶秀莹看到冯凯的神情，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家里没人张罗，难道还不兴她自己张罗？
“冯凯，你陪奶奶去吧。”
祝嘉歅眼睛没睁开，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事奴婢去就好，奶奶就不用去了。”冯凯往前挨了步。
“我不去，你哪知道我要买什么？你知道我妈喜欢什么？我四个嫂嫂喜欢什么？”陶秀莹瞧着冯凯笑。
冯凯有些不自然，他是太监，女人们喜欢什么关他什么事。冯凯又往祝嘉歅靠了靠，压低声音：“虽说现在不在府里，可到底大爷的身份摆在那，不能跟那些乡下人家一样没规没矩的。”
说到最后一句，冯凯往陶秀莹瞅了眼。
祝嘉歅睁开了眼：“那些不过是浮云，想它们做什么。”
“就是。要不大爷也一起去吧。”陶秀莹邀起祝嘉歅了。
“大爷去？那镇上是大爷该去的地方吗？就是我，都不曾在这镇上走过呢。”
“你们住在镇上都没走过？那就更应该去了。”陶秀莹摇着头，不相信似的说。
前世，她到镇上的头一天，就把镇上逛了个遍。没过三天，大圩镇上有多少块砖，多少棵草，多少朵花，她都清清楚楚的。
陶秀莹去东厢房给祝嘉歅拿了身衣裳来：“今天早上大爷在天井里也就只转了两圈，换上出去走一圈，多走走，精神也会好些。”
“大爷要走，也不该在镇上这种地方走。”
冯凯还想拦，祝嘉歅站了起来，双臂张开让陶秀莹帮他换衣服。
他是该在村子里走走看看。叔叔对他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的，四周的情况总得摸清。之前他要是出门，传到叔叔耳朵里，一定会让叔叔对他的怀疑加深。
现在陶秀莹要出去，拉着他出去，传到叔叔那里，不过是他娶了个悍妇，只会让叔叔认为他无能。
他越无能越好，让叔叔越放心，他活得越长。
祝嘉歅的唇角有了抹自嘲。
冯凯把陶秀莹手里的衣服拿了过来，给祝嘉歅换上，侍候大爷的事怎么交给一个山里野丫头干。
陶秀莹也不计较。她也不乐意跟祝嘉歅太亲近，碰到祝嘉歅的身体。冯凯接过去，倒是正好。
祝嘉歅换好衣服，三个人就出了屋。
陶秀莹推门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正探头探脑偷看的张妈。
张妈尴尬地往后站了站：“奶奶还上街去吗？”
“去呀。”
“我还怕不去，特意来找奶奶问的。”张妈解释了句。
陶秀莹捂着嘴笑了：“张妈，你来听也没啥，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给揭穿了的张妈，脸腾就红了。
祝嘉歅回头往陶秀莹看去，她倒是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转回头，唇角那有了抹笑意，却不是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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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磊住在大门东侧的厢房里，正拿布擦着刀，听到说笑声从大门经过。
这宅子里，打从他们搬来，就没有过笑声。今天怎么有了？
赵天磊走出了屋，看到笑着，笑得很甜很美的陶秀莹，面上也忍不住有了极淡的笑意。
陶秀莹也瞧到了赵天磊，抬手招呼了下：“我们去街上逛逛，一起去吗？”
祝嘉歅往赵天磊看去。
“总得有人看家吧？”冯凯不希望赵天磊去。
赵天磊没说去，回屋拿了把锁出来，等几人都走了出去，大门一关锁上了。
冯凯嘴皮子抖了几抖：“没想到你也要去。”
祝嘉歅站在街上，往前后左右看。他只有在来得那日，从街上走过时，看过两边的街景。
陶秀莹也在前后左右看。大圩镇，她多熟悉呀，看看前面那间松糕铺，前世跟她可是竞争对手。对了，那家米粉店，更是了。
陶秀莹笑着往前走，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陶娘子饭庄，她得开起来。
赵天磊把街面打量了下，走到离陶秀莹两步远的地方，哪也不看，环臂抱胸，只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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