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不见

　　门被敲响的时候，秦西风还懒懒的坐在沙发上，我白了他一眼，去开门。
　　进来的是秦渺和向洁，我奇怪她们穿着一身的黑，头上还戴着白花，一进来，东张西望一番，猛地捂紧鼻子，速度极快的冲进厨房，拧关了煤气阀，我不好意思的把刚洗过碗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蹭了蹭，歉疚的追着她们说：“西风刚才在修煤气灶呢，可能忘记关了。”
　　她们古怪的盯了我一眼，就要去把窗帘拉开？我急了，一下就拦住她们，“别开，西风说光太亮，窗子打开了，冷.......”
　　秦渺看我的眼神有种毛骨竦然的惊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显出很怕我的样子，身子一直往后退，蓦地尖叫，“妈、妈！”
　　我蹙紧眉头，冷不防被向洁冲上来，抱着我的肩膀拼命摇，“冷月，你清醒点！“
　　我呆在原地，茫然。
　　清醒？我不清醒？
　　秦渺焦急地对着我喊，“弟妹啊，你不要再这样闹下去了，你要接受！.......”她一个虎背熊腰的女汉子，“嗷嗷”哭道：“我弟已经死了！”
　　我脖子一僵，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秦渺，别胡说，你哥活得好好的呢.......你咒他死，他可不高兴了，正在沙发上瞪你呢！”
　　话音刚落，秦西风道：“姐，舅妈，没事少来这窜，冷月怀着孩子呢，别让她不高兴！”
　　向洁和秦渺目瞪口呆的瞧着我，两个人的眼神陌生又惊恐，我才不管向洁在那跺脚捶胸大哭，说什么：不行了，必须得去医院，她已经完全疯了，都把自己当西风了。
　　傲娇的一仰头，转身进了卧室，“砰”地关上门。
　　“叩、叩、叩”秦西风在外面小心的敲门，叫着我的名字。
　　我拉开，他笑眯眯的，起来后往阳台方向走，“该给太阳花浇水.......”
　　我气乎乎地看着他抱着花盆蹲身给花松土，说：“越来越不喜欢舅妈和大姐，都说我疯了！还老是说你死了！好讨厌！”
　　“别理，她们吃饱了没事干，外公去了，现在专盯你！”摸了把我的肚子，“这里面有秦家的后，她们不紧张你紧张谁？”
　　我呆了呆，奇怪的问“外公过逝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蓦地想到瓶子仙，又问：“瓶子仙呢？他不是跟外公在一起么？”
　　“秦西风”慢慢抬起脸，笑道：“他不叫瓶子仙，他叫潮汐，‘涛之所起，随月升衰’的潮汐，是我跟你在尘世诞生的第一个孩子.......”
　　我懵圈的瞪他，“你怎么也跟秦渺说疯话？我跟你的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呢，怎么瓶子仙会成了我们的孩子？还有叶重，小鬼头‘煞’说叶重也是我们的孩子，那我跟你究竟是有几个孩子啊？”
　　见他不悦的皱眉，我迷糊起来：“可是，你什么时候变了个样子，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就像瓶子仙？还有这脸怎么也变了？尖下巴长出来，像个女孩子.......”
　　他放下花盆，叹气地伸手捋着我额前乱蓬蓬的头发，“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你看到我的样子，要是现实里我突然现脸，你会受到伤害.......这是天道.......”
　　我蓦地僵住，表情慢慢变惊恐，立马反应出秦西风还在客厅里，这人是潮汐，吓得撕心裂肺的大喊，“秦西风，大瓶子在这.......”
　　反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秦西风”还是穿着他的深蓝色T恤，立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瞪着我。
　　看到他来了，我瞬间有了勇气，也不害怕瓶子仙，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子紧张地冲去阳台上刨找半天，终于在旧木箱里找到一把铁捶，递给追着我跑进来的“秦西风”，“他不过是个瓶子，你把它打碎，它就再也不会来害人.......”
　　可我一回头，发现瓶子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而门口，齐小泉捂着嘴巴，眼睛哭得尤如核桃般肿大。
　　“齐小泉，你哭什么呢？”我神神秘秘的拉着她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舅妈和大姐还有所有认识我和西风的人都不知道呢.......这世上有鬼，真的有鬼，我见过很多恶鬼，有的头上都是血的追着我跑......你知道吗？黄泉花是不能随便收的，要是你收到三朵，身边就有最爱的人会死......”我呆了呆，觉得有什么被我忘记了，转过头，问盯着锤子像在做着决定的“秦西风”道：“西风，我好像要提早得老年痴呆，有重要的事都忘了，是什么呢？你知道吗？”
　　“大海！”齐小泉猛地朝“秦西风”无助的喊。
　　“秦西风”猛地一抬头，我觑见他眼里的挣扎，又看齐小泉的表情讳莫如深，脸也变得模糊，心里极度不快，愤怒地打掉她抓着我的手，“齐小泉，你干嘛要叫秦西风‘大海’？他是我老公秦西风，不是你家罗大海！”然后揪着秦西风的手撒娇的摇，“西风，你让罗大海管管他媳妇吧，她都跑我们家叫罗大海的名字了！”
　　“秦西风”点点头，轻声跟我说：“天气真好，我带你出去走走行不行？”
　　我耳力敏捷的捕捉到客厅里有很多人，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在悄声说：“准备好，要是她发狂，小心避让，别伤到.....”顿时就警惕地退后，敛去了所有笑容，阴森森地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要像大姐她们一样送我去精神病院？”猝然地抬眼瞪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们家的柳源，指着她凄凉道：“是她吗？是因为她吗？”说着我就扑过去打，“柳源，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偷了我给秦西风的信.......你让人欺负我，让我生病......你还让人打断了夏明生的腿，你太坏了.......”
　　“柳源”捂着脸哭着叫，“嫂子，是我啊，我是小泉啊，你怎么一下子就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潜意识里觉得她是柳源又觉得她不是柳源，可我身体里有蓦然升级的兴奋情绪，觉得要把柳源掐死，心里面才好过，狠劲地够着身子掐着她的脖子，力气大到把她都拽到在地，恶狠狠拼劲全力地卡着她脖子，“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就是柳源！化成灰我都在恨的坏女人......”
　　有人从后面一把就把我拖起，手也被扭到身后，门口有人冲来把柳源速度的放到一边，我森森的笑着，瞪着麻哥、钟默，和许久没出现的储之照，够着变长了的指甲，谁靠近就抓谁？
　　没有人想着我们曾经的交情，粗暴的扯着我的手臂，钳得我臂膀快断了疼，我有瞬间的清醒，瞧到他们几个眼睛都狠毒的淬着我，一下就尖叫，“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有人神情愣了愣，可钟默一下就架高了我，说：“别愣着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把这幢楼都烧掉的？”
　　我一怔。
　　我烧楼？
　　在他们七手八脚的把死拽着门框不愿走的我抬出门时，眼角余光瞥到我身处的地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所房子已经没有曾经温馨的模样，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而刚才秦西风还呆着过的沙发，还有隐隐泼湿过的热气在腾。
　　向洁喘着气跪在地上，秦渺手里端着的盆“砰”地就丢地上，抱着她妈在哭。
　　是我做的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在家里点过火？
　　不、不、不，秦西风要是回来看到我在烧家，一定会惩罚我的！
　　我要在他回来前，把家收拾好......
　　可我身子已不是自己的了，所有人抓手的抓手，抬脚的抬脚，我根本就动弹不了，拼命扭着头往后面瞧，发现秦西风好像就在门口，声嘶力竭的狂嚎，“西风、西风，你快救救我，我害怕、我害怕！他们要杀了我.......西风，你说过的，你决不会丢下我的！为什么你现在不管我了！西风、秦西风！”
　　视线里感觉后面架着我手的是秦西风，可又觉得像是骡子，我惶恐起来，手被锢住，没法揉眼，挣扎着腿，蓦地又被人立马攥紧脚，脚也要碎了般的疼，害怕地嚎，“西风，西风，我眼睛出问题了，我看不到你了！西风、秦西风，你在哪？你快出来呀！......小月儿听话，小月儿听你的话，小月儿不再怪你不陪小月儿了，小月儿不拖你的后腿，小月儿让你去缉毒，你别躲我........”
　　楼道里站有很多人，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我乞求的眼神从她们脸上掠过，哽咽着说：“你跟西风说说，我听话，我乖乖的，我不闹.......”
　　唏嘘之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呜咽，有人看不下去，背过身子哭。
　　孩子感觉到了我的恐惧，不安地在我肚子里动来动去，我想嚷出看在孩子的面上帮帮我，可又怕围在救护车面前的人里有唐家的人........我被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接过，按在担架上，捆住手脚。
　　他们的力气很大，手速麻利，不一会就勒得我身体稍动一下都不成，我张着五指，仓惶的寻找秦西风的身影，可他像是被空气蒸发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里一沉，绝望的眼神穿过人流，落在善良的老齐头家和跟秦西风关系最好的杨老太儿子身上，齐奶奶拿着小手绢儿，混浊的泪水关不住闸地，一副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在哭。
　　隐隐听她在念，“这啥事呢？好好的小俩口，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死了？死了？死了？！
　　我陡然眼睛瞪得忒大，也不管困住我手脚的绳索有多粗，剧烈反抗，两个医护都快按不住我。
　　“嫂子！”齐小泉猛然爬到我身上，按着我，不让我乱动，声音里全是哭腔，“嫂子，你这样，秦主任都走得不安心......你冷静，冷静......”她嘴放在我耳边，“孩子......想想孩子......"
　　猝然间像被谁抽走了反抗的勇气，手指头都没法抬了，涣散的眼神慢慢凝结，漠然地瞧着所有人惊慌地对我退避三分，齐小泉的衣服落在我身上，遮蔽着我一直没有换下脏污得失去本来颜色的衣裙。
　　我直挺挺的躺着，脑袋里晕沉沉。
　　秦西风不在，骡子也不在，这些人.......杨老太儿子、老齐头夫妇、储之照......等等，其实跟我没有多大的交集，他们凭什么帮一个被秦西风抛弃的女人求情？
　　我凄凉的看着他们咯咯在笑，冷月啊，这就是你的人生，真够狗血的.......遇到的男人没一个真的视你如宝，对你，他们是想丢掉就丢掉，想不理就不理，还说什么永世承诺，不过是给你了一个烟花般灿烂的梦而已！我森冷地笑容里已经掉不出一滴眼泪，诡异地盯着外面的人........捂着嘴在哭的齐小泉........红着眼睛的麻哥.........穿着考究的豆子懊恼地擂墙.......倒在秦渺身上有气无力的向洁.......，他们像是很同情我，可他们又怕秦西风，不敢放我下来。
　　我睁着眼睛瞪着天空，突然好想念傅琛。要是当时跟着傅琛走了，也许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再经历一遍心碎心死！
　　“哥、哥、哥、傅琛、傅琛，救救我.......”
　　“砰”地门被关上，视线里只有白色的车顶蓬。
　　我为鱼肉，任人刀俎,我，连反抗都不能了。
　　听着医护要给我打镇定剂，两只手一左一右横在眼前，骡子和钟默异口同声的拒绝，然后有人把听诊器放我肚子上。
　　“正常.......”
　　我苦笑，眼睛呆滞，这个时候了，秦西风还是只想着他们老秦家的根。
　　有熟悉的声音警惕的说：“出了这院，嫂子就没再挣扎，不要随便给她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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