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不见

　　齐小泉弄不清楚我跟柳源是什么关系，第一次见我发狂怒吼，吓了一跳。
　　我哆嗦着身子在前面走，她默默跟在后面，等走到大厅门口的那条道上时，她轻轻在后面扯了扯我，拉着我在树荫下的长凳上坐下，“嫂子，我知道你曾经得的是什么病？秦主任跟你的故事在我们内部都传开了，调查你的时候，我也听到些。其实抑郁每个人都有，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有点偏激的行为都能理解......我们这种工作的压力更大，经常抑郁，我也有过，同事里也很多，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专业的心理医生来疏导......秦主任也曾沮丧、绝望过........你知道吗？十年前，我还是军校学生，有次路过禁闭室，听到里面有狂吼的声音。后来听同学们说，里面关着一个嗜血如狂的疯子，曾经一个人闯进毒窟，杀了很多人，连他自己的兄弟都被他杀了，老婆也不放过.......还放火烧了筑路队的工地.......学校把他关在这，是因为有秘密原因.......总之觉得最后这个人都是要死的......那个时候，他在学校里传得神乎其神，非常恐怖,听说有胆大的学生去挑衅，不管怎么跟他打，他被打得奄奄一息都不还手。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又有传言说，他要上战场了......罗大海当时跟我同界，在学校挺出名，好斗，被同学怂恿去跟‘地狱阎罗’斗......”她头微微一低，想笑想笑的，“秦主任那时有个外号，叫‘地狱阎罗’，有人说，只要被他盯上的犯罪份子，‘地狱阎罗’都会狂追猛赶，直至捕获.......我们听到又有人要去跟‘地狱阎罗’决斗，以为一样的会不还手，结果罗大海满脸是伤的回来。再后来又有学生去找事，一样的被打回来。当时我被学校选在广播室协助播音工作，有一次发现罗大海鬼鬼祟祟地溜进广播室，我在翻乱的CD碟里发现他好像在找什么？没找到非常失望的出去，就偷偷跟着他面。你猜怎么了？他竟然跟‘地狱阎罗”称兄道弟，两个人一支烟，你一口我一口。听他们交谈，‘地狱阎罗’会跟他动手，是因为当天听了广播里放的一首什么歌？其时‘地狱阎罗’的事，我比所有同学都清楚，因为我爸爸也在那场剿毒中牺牲了.......”
　　我愣了愣，秦西风说过齐小泉父亲也是死在毒贩手里，原来她也是当年事件中的遗属？可我怎么从没听秦西风和骡子提过，住了这么久，除了发现她文静、不爱说话外，从来没觉得他们一家像连嫂的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而失去儿子的老俩口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多恨秦西风，老太太还让我去她家吃饭......
　　齐小泉微微笑了笑，“我、罗大海、许梅婷都是那场事故里剩下的孩子，破格录取到军校......只是当时我和罗大海并不知道对方的父亲都参加了那场战斗.......我们不认识......我是因为我二叔也参加过那场剿毒计划的布署，后来的调查也是二叔跟着经手的，所以很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件事，说实话，是秦主任背的黑锅！他唯一错的就是忙于工作，疏忽了宋清萍，没发现自己老婆变了......行动的前一天，许队长送一点家里的土特产去给秦司令，恰逢秦主任带着老婆孩子回来吃饭，秦司令让秦主任顺路回家时送许队长回去，两人在车上闲聊，许队长开玩笑的说要是这次任务完成了，他们就有一个月的休假，到时就带上队友和家属们一起去他老家走走，说是油菜花都开了，蛮漂亮。宋清萍随口说要是路过她老家的话，帮带一点钱给她父母.......许队长当时没当宋清萍是外人，就说了一个线人的名字，说那钱让秦主任带给线人，由他转交，他们要执行任务，没法在县城落脚......第二天队伍整装待发，宋清萍打来电话，说秦渺发疯的冲到她们家，把她打了，小威也不小心摔下楼梯，生命垂危.......秦家就小威一个独苗.......计划也是早就布署妥当......一番考虑后，许队长让秦主任退出任务，秦主任不愿意，让队伍先行，他回去看一眼，再跟上......”
　　我想到在引擎盖上，宋清萍灰眼白仇恨地瞪着秦渺，难道她在世时，就跟秦渺不和，所以死了也要追着秦渺跑？
　　“等他赶到医院，小威已经醒过来，宋清萍跟他又抓又打，非要离婚......可任务迫在眉睫，关乎人命，宋清萍又不让他走，无奈之下被逼着签字......”
　　我惊奇的望了一眼齐小泉，照她说的，秦西风十年前就跟宋清萍离婚了？
　　“秦主任是有军籍的人，私下协议做不了数，可为了抚慰宋清萍，他也签了，许诺任务结束后回来办理......可那天他运气不好，出去后遇到严重堵车，等到达目的地才发现现场有很多尸体，他们是剿了毒窟，可组员们也都全不在现场。他请求支援，遁迹追踪，才发现沿路草窝里都隐藏着队友们七零八落的尸体,好容易有一个幸存的，可也是奄奄一息，昏死过去......他寻到线人家，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结果线人的家里，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逃过,全死了.......这一次计划以失败告终，震动了要界......现场分析堪探，送医院的人也醒了，他才知道他们接的这个任务出了纰露。有个神秘的男人带人包围了他们，把他们残忍的杀害.......所有线索都指明这计划一开始就有问题......为什么线人会说有人准备进行大量毒品交易，既然是准备，又怎能能把时间、地点咬得那么死？现场击毙的人中很多是寨子里的平民，可为什么他们要假装是走私贩？而一个大毒枭要进行有规模的交易为什么又没带多少毒品？他带着的随从为什么又这么少？后来从寨子里装死躲过混战的人说，那毒枭有个老婆是他们寨子里的，他们是回来探亲，所以没带多少人.....而那些伪装成走私贩的，是应大毒枭身边的人吩咐，装扮起来让大毒枭高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警察找上门......大家都怀疑事情一开始就从线人那出了问题，线人有可能被神秘男人收买，最后被灭口。估计那神秘男人应该是想借缉毒的手除掉自己的对头。这时，金三角传来消息，死去毒枭管理的区域换了主，是一个叫宋老七的人当家！受伤警察口中神秘男人的画册像也出来，秦主任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大舅哥......他立马被停职，接受各种反复调查.....那段日子里关在审讯室，二十四小时被看守，不能回家、不能见人.......渐渐有了很多版本的流言，说他是队伍里的奸细，调查组还收到举报信，说是七年前，秦主任就自己贩过毒......这就把当年他特训期间私自出去的事翻了出来。专案组开始重新调查七年前的事，结果发现了一个没注意到的细微线索......受胁迫的警察想起给他送毒品来的女人虽然掩着脸，穿着件宽大的袍子，可她走后隐约听到有孩子的啼哭.......考虑到他打电话要毒品时候，女人都来得很快，专案组判定这女人应该就生活在附近。对区域里符合条件的女人做排查时，发现宋清萍虽然没住在这，却有个租了很多年的老房子......交易毒品的那天，她也恰好在附近出现.......所有疑点都集中在宋清萍身上，而秦主任又口口声声说老婆早就把那房子退了.......办案民警决定去里面查看，结果发现藏匿着大量毒品，调查她的资金往来，发现宋清萍用了秦渺的名字开了一个户头，这户头里不菲的金额刚刚被人取走。结果到达秦主任耳朵里时，秦主任不相信，暴跳如雷地摆脱了看管他的同事......其时这之前，秦渺有提醒过他，说是有一天晚上应酬回来，大半夜地看到宋清萍接着电话抱着孩子慌慌张张的在路上跑，而秦主任几人的警车隔在不远的巷道，正把吸毒的人往车上塞......他问过宋清萍，宋清萍不承认去到那，他回去冲着自己的舅妈和姐姐发火，说她们要是还接受不了宋清萍，老怀疑她的主，大家就别在往来！”
　　这话秦西风绝对说得出来，只是我的心里怪怪的不舒服，很不愿承认秦西风是一个爱上就会拼死袒护自己爱人的人。
　　“心里虽然已经肯定自己的爱人是潜伏在身边的毒蛇，可他不相信，他非要亲耳听到她的陈述！等他跑回家，才发现宋清萍胁迫着邻居家的孩子和小威在房子里跟警察对峙，还叫嚣着要是秦主任不来，她就抱着孩子同归于尽......当时情况很紧急，我二叔没办法，正要让人回去找他，这下见他铁青着脸出现，又怕他徇私，押着他上去。秦主任问了宋清萍很多，我二叔都跟我们说了，好像是他们的婚姻里一开始就有设计的成分了......宋老七很看好秦主任，觉得他将来可能是一个厉害的对手，所以就布了一颗棋在他身边......”说到这，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苦涩的叹了口气，“你是想说，怀疑小威不是秦西风的儿子吧？”
　　“你知道？”
　　她很吃惊。
　　我更吃惊！
　　这事不是只有秦家人知道吗？怎么齐小泉也知道？
　　她微微一笑，道：“这事几年前有人就在议论着了，只是秦主任不爱听.......因为我二叔在现场，除了看他报告的人，没人知道.......当时秦主任听到宋清萍的坦言，脸都气紫了，跳起来就给了宋清萍一嘴巴。宋清萍索性撕破了脸，说是不放她走的话，她死也要找两个垫背的，抱着邻居家的孩子就要丢下去，笑秦主任戴了个天大的绿帽子，还害死他的兄弟.......在她要松手时，秦主任闪电般的托起我二叔一直举着枪的手扣动了扳机........”
　　我闭了闭眼睛，可以想想出宋清萍穷途末路的绝望和秦西风亲手开枪杀死爱人的心碎。
　　“他的杀伐果决让这件事很快落下帷幕，两个孩子都得救了，可是小威目睹母亲坠楼的惨状，吓得失语，连吃饭都不会，住进了特殊医院......后面的两年虽然被同业人排斥，可他一心想找到宋老七，身先土卒总是冲在最前面，有勇有谋，一个人都破了许多大案，慢慢有了追随他的人，他带着他们抓捕了很多让上面头疼无比的毒贩，宋老七跟他结了仇，出高价买他的人头......这时听说老家迁坟，他在完成任务没有汇报的情况下匆匆赶回，结果就发生意外......”她叹气，“这个意外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还伤了人......这下完全是被卸职、开除。可因为对方还在统计损失金额，又有人在周旋，而秦家人怕他入狱受捕获的毒贩报复，请求移到内部监管，他才这样来到了我们禁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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