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不见

　　雨终究没有下大，街道连湿漉过的气息都嗅不到，如果不是头顶的天空还阴沉着，我都以为肩膀两头的湿凉是跌在叫花身上上他流的口水。
　　路过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膝盖已经肿得隔着面料都感觉到那块的僵硬，身上虽然没有钱也没有手机，我还是伸着手拦着路过的的土，只希望有好心的司机能带我一程。
　　我看了公交站牌，学校离这里不远了，也就五六个站。平时的话我可以跑着过去，大概也就四十分钟左右，可现在我受了伤，腿疼得厉害，惊吓到的情绪还有些张皇，只能拖着右脚小跑两步又赶紧回头拦车。
　　可能是郊区，晚饭时间又过了，街上半天了才遇到一两辆出租车过来。这少得可怜的出租车上都载着晚归的人，急急忙忙地向自己的目的地奔去。
　　没有人看我，也没有注意到我仓惶得像只急于奔跑的蜗牛，瘸着小短腿，努力地挪行。
　　芷馨啊，你千万不要着急，你要冷静，要控制住，妈妈这就来，等着，等着.......
　　我心里焦躁得就要发狂，肚子饿得咕咕作响。
　　接到芷馨班主任电话时，正是店里午饭时间，我还没来得及打开自备的饭盒就仓促地上了客车，接着又转了地铁，从早到晚我一口水都还没得及喝......
　　低血糖发作起来时，我还在跟摩的司机上演着生死时速，那个时候跟死神并肩齐跑，哪注意到自己头昏不昏？可现在，我彻底觉得眼前有无数的小星星在晃来晃去，大脑晕沉沉地起至听到有刹车的声音响起。
　　我麻木地转过头，天啊，我，我竟然拦停了一辆头上闪着红色警灯的奇怪车子。
　　我实在没有力气继续往前走了，可这车子像警车又不像警车，我扶着车门期期工艾艾地不敢上去。
　　副驾的车窗徐徐降了下来，露出个头发半白，神情严肃的脸。这张脸沟【壑】丛生，布满皱褶，白色的衬衣领上镶着一枝环绕着的橄榄枝徽章的老人。驾驶室里着深色警服的小伙则是一脸怒意地瞪着我。
　　“你不知道站在路中间是不安全的吗？你这样会很危险。”老伯眉头深皱，口气很严厉。
　　我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我昏昏然然的跑进了行车道，还好他们的制动性能好，否则我真的就变成一块肉饼了。
　　“我......”我张了张口，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亲人啊，见到你们真的是太好了！
　　老伯怔了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语气和缓了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要去哪吗？”
　　“我.....我刚刚被抢了.....手机、钱包......”
　　“上来吧。”
　　老伯示意了驾驶员，我这才听到后车门轻微一声响。呵，原来，这门不是我想开就能开的，人家都是前面驾驶室控制着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车，只觉得这车很高很大，我的小短腿费了好大劲才爬上，内里空间宽敞，后排靠着驾驶员那面有个人裹着件黑色的衣服睡着。
　　他一动不动的占了三分之二的座位，见我进来，也没有要让的意思，还好，我个子小巧，就算坐进去，跟他还是有些距离。
　　“你要去哪？”
　　老伯没问抢劫的事，他们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刚关上车门，车子就立马启动了。
　　驾驶员一脸警惕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我，我局促地缩着我的身子，感觉自己就像个犯人，等着车里的人审判。
　　“我......我要去市一中......”
　　“市一中？”老伯头迅速转了过来，仔细的盯着我的脸，“你要去市一中？听你口音不像市里人，你去市一中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市一中已经关门了，学生上学期间禁止随便进出......”他的眼神很古怪，语气又严肃起来。
　　莫名的感觉到身上有些冷。
　　“我是阳城人，我女儿在市一中读高三，她生病了，老师让我带她去看病，本来一个小时前我就该到的，可是我遇到个......强盗......所以......”
　　“噗哧”小伙笑了，“强盗？这年头有强盗”
　　我脸烧了起来，警察同志，人家不知道怎么形容，才会用做词汇的嘛，你有必要笑得那么冷吗？
　　“就是西站那边的一个巷道，巷口有个公用洗手间，当时里面还有个叫花子......”
　　“兹——”一记急刹，把后座睡着的人颠了直接把蒙在脸上的衣服都甩了下来。
　　我条件反射地看过去，立马叫了起来，“就是这个叫花子，他可以证明我是在巷子里被抢的......”我一急，方言出来，没说乞丐直接嚷出叫花子三个字的。
　　“原来就是你坏了我们的事！......我们周密布署.......”司机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一副苦大仇深瞪着我，欲言又止。
　　我一脸懵，听不懂他说什么？
　　“小罗！”老伯喝斥，转过脸盯了我半晌，才又转过头骂道：“开车就好好开，你踩什么急刹，赶紧把姑娘送去市一中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
　　“是，首长.....”小罗后视镜里恶狠狠地鼓了我一眼，双双委屈地小声嘟嘟囔囔，“......好不容易熬了三年，才从惩戒室出来，第一次接州任务，就被......”
　　“咳、咳......”
　　耳朵边蓦地响起一阵咳嗽,这个老叫花冲着我不要命的直咳还使劲地把衣服往头上猛烈地一罩，掀起一大股泛着怪味的风，我条件反射地捂着嘴离他远远。
　　心里挣扎得厉害。
　　老伯一定是看他乞讨可怜，想把他送收容所去，可叫花子们大都是到处翻找东西吃，他又是我被抢时都不会起身帮忙的人，只怕是会有什么疾病，要是传染性的......传给前面这个看起来心很好的伯伯就......
　　其实我从小都很怕警察的，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而我又恰好有那么一点一点坏，譬如，我曾经想拿小刀扎赵娇娇和李雪，咬得夏明生成大人了手臂上还残着缺牙印......再有那个砍人事件，我那时只是恰好拿着刀，结果......
　　反正有点做贼心虚，见到警察从身边走过，都是赶紧低着头，怕他们查到我的恶行把我抓去关。
　　原谅我这人有时就是明明知道事态会发展不好却说不出口的良心不安......、
　　老伯是如此和蔼可亲，他还称我为小姑娘！
　　我想了许久，鼓起勇气，说：“那个......叔叔......呃.....伯伯，这个乞丐应该生什么病了，看他个头很大，一直躺在垃圾桶面前，我被司机抢的时候，动都不会动............还有可能是个聋哑人......现在......也一直睡......不会得流感别的什么的吧......可不能传染.......”
　　话没说完，我脚被什么使劲蹬了一下，右边的膝盖立马就撞到左边膝盖受伤的地方，疼得我低哼了一声，眼泪都迸出来。
　　我侧过头，努力睁大水渍弥漫的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始作蛹者，后者已经把蒙脸的衣服拉开一半，瞅着我。
　　他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眸光有些凶狠，瞅得我小心肝“咯登”颤了一下。
　　哟，他还嚣张地挑了挑眉呢。
　　原来是装聋做哑啊！
　　我气哼哼地咬了咬牙。
　　老叫花一定是故意的，他在巷子里时应该看到我腿受伤了，我还在他面前撩起裤管哀嚎过，他现在装做翻身不经意踢到我，一定是报复我说他是聋哑人还带传染病。
　　互不认怂地怒视了半天，我说不出的觉得有点怪，好像他哪里不同了，又觉得他还是那一身肮脏衣着没什么变化。
　　“你说说，要是他流感或是有传染病，我们应该怎么做？”老伯很感兴趣的看着我。
　　“先送他去医院检查......流感耽误了会......死的.....”我收回目光，弱弱的答。
　　感到躲在衣服下那个人身形震了震，他可能没想到我是要送他去医院，而不是劝说别人要丢下他。
　　你还得瑟，还踢我、瞪我！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眼尾骄傲的扫了他一眼，
　　姐就这么高尚，这是人品！而你，见死不救，让我被人抢得精光，活该是个穷叫花！
　　老伯皱着眉盯着我笑，意味深长的瞅得我心里的小得意瞬间就变惶恐不安。
　　呃......我说错话了吗？
　　“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自身难保地还想着为别人考虑。”
　　深拧的眉头舒展开，他递了个包装完好的面包过来。
　　我脸臊得快喷出火来，刚才说话的时候，我的肚子一直咕咕大叫得三里外的人都听到了。
　　在饥饿面前没什么好矜持的，我迅速接过面包刚啃了一口，车就停住，一中的大门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捏着面包，慢慢侧过身子让左脚先出去，才拖着右腿下车，关门时，居然看到那个老叫花半抬着身子觑着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