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不见

　　厨房里热热闹闹，像过年了一样。
　　“我家那位来了.......”秦渺笑嘻嘻的飞奔出去。
　　向洁洗着手，看我在揭锅盖，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手艺也这么好，以后我就不用再看连嫂的脸色了.......几十年在秦家，家务上我都不擅长，渺儿也跟我一样......所以一直都是保姆或者连嫂......以前老爷子也挺嫌我的.......”
　　我心里一紧，向洁是要跟我诉苦？她把我当自己人了？不禁道：“舅妈，您别这样说，您到秦家的时候还年轻，不会也正常啊......我自小就在吃上挑剔，别人做的吃不习惯，只能自己学着做，年纪到了，自然就什么都会了.......”
　　“可我现在还是不会做菜......”她苦笑，“其实我都把西风当自已儿子照顾，他只要回来，我就想亲手做顿好吃的给他......虽然常常把糖当做盐的放，要不就煮焦锅，可我就想心疼他，让他知道我这个舅妈就是他的亲妈......我对他比对渺儿还要好.....可这三年，他完全跟我生疏，连家都不愿回，也不理我了.......”
　　她说她对秦西风比对秦渺还好，这点我是看出来了。病房里一家人聊着天，秦渺说话时不时被她妈打断，一把年纪了还一巴掌一巴掌地被她妈打头，秦西风就不一样了，他一开口，向洁就微笑地听讲，眼睛里全是慈爱，还不让身边的人说话，全听秦西风讲。秦西风十五岁时就在她身边生活，我怀疑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脾气就是向洁惯出来的。
　　“舅妈，您一定是太敏感了.......西风他很尊敬您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冲您发火后，自己也难过得谁也不理.......”
　　这话听着都有点假，这两天秦西风对她简直是态度恶劣，要是我儿子当着我面把我辛苦送来的饭菜形容成猪食倒掉，我一定把他屁股打开花，不过，秦西风冲她发过火后，她走后，秦西风看着也是郁闷不已。
　　“他对我是应该有气，谁让我干涉了他的婚姻，偷偷跟他父亲见面，把你的事告诉了他父亲.......”
　　啥？我怔了怔。
　　“也是因为我骗了他，让他跟他生父见面了，他才知道他的父亲还活着.......他和他生父的关系很差，因为你，现在更差......你的八字也是我给了那边的.......所以西风更生气了！”
　　说到八字，我的确想好好问清楚，“我的八字，小时神婆看过，就是克夫克子的命，伤官......虽然我不是很相信这些，不过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些年也不敢再婚，怕害了别人......”
　　“你是克夫克子的命，西风何尝不是克妻克子的命......“她叹了口气，“西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也早逝，所有他也是没父母缘的。宋清萍死后，他有一段时间人生观都颠覆了，总说自己是天罚之人，命中注定是没有妻儿的，可为什么偏偏让他娶妻生子又全部成空......"
　　我忍不住一声嗤笑，秦西风跟我多像啊，魏神婆说我是天罚之人，怎么秦西风也是天罚之人？不过给我们俩看相的人都是同一个，她没多大本事，就靠翻飞的两张皮，说所有人被天罚，吓吓父母再吓吓小孩，过得好的就说这祖上有人庇佑，过得不好的就说受天谴，然后在她那求这样福包，那样吉物地来化解，恰好有误打误撞处境改好，就说她神通广大，自然名气就大了！
　　向洁瞥了我一眼，有点不满我的不相信，不过，她没跟我计较，继续跟我说：“人人都说宋清萍是西风杀的，可真相是宋清萍拒捕，还拿小威和邻居的孩子威胁他，他迫于无奈才开的枪。小威目睹了一切，受到惊吓，得了失语证.......西风被送出国时，小威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后来就被人带走了。当时袁司令派了很多人去找，我们家也在四处打听孩子的下落，直到有人在边境看到小威出现，我们才知道是他舅舅把他带走了！西风那时也是万念俱灰的逼着走的，我们怕他情绪波动过大，影响到他作战，不敢告诉他实情，每次他打电话来，都说小威睡了。三年前他维和回来，知道孩子被宋老七带走后，剿了宋老七的老巢，后来小威出现，假装跟他亲密，趁他转头跟服务生说话的功夫，捅了他。毕竟孩子本性还没那么坏，见流了那么多血，没敢捅第二刀，跑了......”
　　我默默的瞧了一眼在客厅里跟自己姐夫喝着洒的男人，实在想不出他落魄又心伤时是什么样子？
　　可能是秦西风的感官比一般人敏锐得多，碰着杯，发觉我在瞧他，放下杯要过来，我摇了摇头，指了指锅。
　　翠绿的瓜皮在沸水中翻滚，已经能被筷子扎破，我关了火。
　　“后来怎么样了？西风伤得重不重？”
　　“酒店的人都吓坏了，把他送进医院，刀只要再偏一点，就能扎到他的脾脏.....,还在包扎着，听说有小威下落，又追出去了，结果小威和宋老七联手，把他变成了杀人犯......虽然后来真相大白，可他是私自行动.......”
　　“私自行动？骡子不是说他从利比里亚回来后就参与了缉毒工作，是他们的总指挥，他去抓宋老七是理所当然，怎么会是私自行动？”
　　“你以为是坏人只管去抓啊，这得报备，还得跟上面统一布署.......他当时也是怕小威年少不懂事，被他舅舅唆使掌控，伤了他到没什么，要是真的跟他舅舅一样贩毒害人怎么办？所以他去追小威，被小威引到一个社会上有地位的人家，那人打穿了脑袋死在书房，恰好刑警队接到报案，赶来就把他堵在里面了。他以为清者自清，坦坦荡荡的出来，跟刑警队解释清楚就好，可那陷阱设计巧妙，刑警队调查后发现死的那人根本就跟毒品没有半点关系，相反西风以前做任务时，跟他有过冲突，说他是蓄意谋害！当时队伍里有被收买的人，偷走了他的子弹，制造出许多伪证......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朝向他，死的人是社会精英，影响很大，铁证如山，他百口莫辩......骡子和铃铛为了帮他，也被人陷害，停职接受检查！袁司令出国参加全球防恐会议，有心帮他也是被那边会议拖着，鞭长莫及.......时间一天天过去，再这样下去，面临的就是判刑，为了证明清白，他只好打伤了刑警队的人逃出，亲自把真凶抓到，也把队伍里的那个败类找出来了.......可就算抓到真正的凶手，那个伤到的警察在他走后也被人杀了.......宋老七为了要他的命，不择手段，连孩子都利用......”
　　我小心肝颤了颤，“难道那个警察是小威杀的？”
　　“是不是小威杀的，西风没有告诉我们？因为他随后就被关禁闭了，就在这个学校！他也没住在这，在靶场旁边的小屋里，关了两年后，才偶尔放出来教学生一些侦查技能......可那也是一个星期总共两个小时的时间，除了上课讲话以外，是不能跟人接触的。连嫂专门给他送饭，我听连嫂形容，起先西风就像个死人样，整天整天的躺着，不吃不喝，后来有一天学校举行运动会，很热闹，广播的声音都传进小屋里了。第二天，西风突然就开始吃东西，人也慢慢有些精神，还要求晚饭后给他十分钟时间在训练场走走，可能是想通了吧。他托连嫂带话，说小威那孩子跟我们家没缘，让家里人不要再去惦记，等他禁闭出来后，他自己处理。”
　　“这几年，我们也听骡子说过，宋老七杀了新寨子的头，自己坐上了第一把交椅，小威呢，他也没带到寨子里去，而是放在边城的寄宿学校读书，可能也是不想让小威跟毒品沾上关系吧......”
　　“你们在说什么？妈，我爸叫你呢！”秦渺在门口喊，倚在博古架那望我们。
　　向洁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你可别跟西风提这些事，他最怕听到小威的名字，毕竟是他的孩子，跟他不亲，反目，一心想为他妈报仇，他这心里难受着呢.......秦家虽然人丁凋零，可这孩子我们也不想找回......宋清萍跟西风结婚，七个月就生产了，说是早产，我看着像是足月。西风当时关禁闭时，也有流言说小威不是秦家的骨血，他放出来后，可能是听到那些流言了，整个人猛然就又颓废，混迹在乞丐和流浪汉堆里，整个地不想活的样子.......你别怪我老想凑合西风和梅婷，那是我们秦家欠连嫂的，如果没有连嫂替我们看着西风，恐怕他得饿死在禁闭室里.......”
　　我心里对连嫂的厌恶消失了大半，想着连嫂没了丈夫，三年时间里见的异性最多的是秦西风，看到曾经照顾她们母女生活，威风八面的他颓废沮丧，像死人一样的活，产生点母性的爱也是正常。
　　只是她的这种母性，依赖秦西风时间长了，有了排外的占有，变了质，所以看这个男人不好，看那个男人不行，都把身边的男人跟秦西风比，自然就越看秦西风越觉得秦西风是最适合她的人。
　　秦西风大概也是发觉了连嫂的不正常，加上许梅婷也一直追着他跑，所以他几乎都不回这边来，家里这才落了厚厚的灰，一听说他回来，连嫂就忙着打扫。
　　我为什么会知道秦西风长时间不回来呢，因为我在用秦西风毛巾出气时，发现看着干净的毛巾，一沾水就有浓浊的褐色污渍从我脚下出来。
　　连嫂擦洗了所有，唯有这毛巾，她忘了该抖一抖，清洗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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