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极泰来

　　叶珀进房间时，乔琰正在睡觉。
　　乔琰迷糊间看见坐在床边的叶珀，下意识露出笑容，乖巧的喊了声：“叶珀哥哥，你来啦。”
　　片刻，那有如极光一样罕见珍贵的笑容消失，他若无其事翻了个身，后脑勺对着他，假装没有醒过。
　　叶珀一时不知道是该配合他假装没看见没听见，还是刨根究底的和他聊聊他离开之后回来之前的这些年。
　　他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还住这间房？为什么要假装失忆？为什么要抹杀自己的本性装出另一副样子？为什么故意用这么恶劣的态度与父母亲人相处……
　　明明，顾姨的虐待，父母的冷漠，他小时候就有足够的承受力抗过去了，为什么要在苦尽甘来之时选择自我放弃？
　　或者说他当年送他回家、抛下他，才是伤害他最深的。
　　他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他没来由感到恐惧，一个早已深藏在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琰琰，你是不是恨我？”
　　乔琰蹭的坐起，用力地把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怒骂道：“你神经病吧！你到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或者说对现在的我有什么不满，才会有这么重的亏欠感和懊悔！这个世上欠我的人很多，但绝对不包括你！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忍耐度，如果你一直都抱着这种弥补我的态度，那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因为，我真的受不起！”
　　叶珀不顾乔琰的挣扎，紧紧搂住他，“琰琰，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我过得其实并不好。好几次，我就险些在黑暗里回不了头。”
　　每当他即将沉沦时，他用天使般的笑容说着叶珀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的画面就会出现在他眼前，才让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拉了回来。他不会明白他在他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
　　听出叶珀声音里的脆弱，乔琰也顾不上生气了，他问出了久积于心的担忧：“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叶珀犹豫了一下，据实相告：“赌石，盗墓贩卖文物，雇佣兵，走私军火等，危险来钱快的多数都干过。”
　　乔琰：“……”
　　所以他不愿意和他聊生活事业以及让他接触、进入他的圈子，是因为不可言说？他并不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才不得不弥补、照顾他这个麻烦？
　　叶珀继续补充道：“我在这里能这么快站稳脚跟，借助了不少黑色灰色势力。这些人情，迟早都得还。我不知道是不是能一直全身而退，只希望在我风光的时候，给你最好的照顾和安排，让你如愿。”
　　徐强已经在A城潜伏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就是个没有下限的疯子。还不知道他会为工A城带来什么祸端，总之肯定不会太平。有些事还是提前为他打个预防针为好。
　　乔琰：“让我如愿？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如愿，就不应该一直把我当孩子，把我拒之于你的世界之外。”
　　吐珀：“琰琰，我没……”
　　这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他确实把他当孩子宠着，也不愿意他接触他的世界。只是他的出发点，真的是希望他没有烦恼忧愁，永远都能够活得任性肆意。要不是最近几年，他忧郁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他真的不介意为他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
　　乔琰：“你不肯带着我离开，而是选择把我送回乔家，是斩断了那时候的我的最后一点留恋和牵绊。假装失忆，只是因为我不需要那段记忆和过去了，我会做为一个全新的人重活。”
　　他知道，他们所有人知道他失忆都松了口气。可惜，他们只庆幸他忘记了那些对他们不利的记忆，却不接受斩断记忆过去的他对他们的陌生和排斥。其实，在他选择失忆时，他就已经原谅了他爸妈。所以，他变成了他爸妈最讨厌的模样。他想给他们足够的理由，心安理得的再生个亲密贴心的孩子，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孝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生不出来。
　　大概，老天也觉得他们不配当父母吧！
　　叶珀：“对不起……”
　　果然，他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乔琰：“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我？我们萍水相逢，你却在我最无助的年纪，救了我的命。归根结底，是我欠了你。我原本以为，我没有机会还了，可是你回来了。”
　　长大后会对你很好很好，这句年幼的承诺重新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可是还来不及开花结果，它就快枯死了。
　　乔琰：“6年的分离，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的相处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模式。在我看来于你而言，我除了给你添麻烦，就一无是处。如果你不需要我，一直把我拒之于你的世界之外，那我就没有必要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叶珀：“……琰琰，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解。”
　　对乔琰，他自认为方方面面都已经做到了极致。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不管多无礼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他。就算是他亲妹妹叶瑶，也没有他这待遇。就这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他怎么会看不出他有多在乎他？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吗？
　　乔琰：“我现在明白了。所以，有些话我们还是说出来为好。”
　　上次他说的那些剖心窝的话，就让他明白了他在他心里确实占据着重要地位。可是，他不确定他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如他一般。
　　乔琰：“6年前我们再见那天，我问过你男人是不是可以喜欢男人，你当时没有回答我。现在，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能不能，把我当爱人去喜欢？”
　　叶珀：“……”
　　他没有想过这问题，或者说他害怕去想。
　　乔琰：“6年前，我就决定把我的所有感情都给你。不是少年心性，不是猎奇心理，而是此生唯一！”
　　这大概是他今生唯一一次坦城心意。如果他拒绝了，他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可如果他现在答应他将来却后悔，那他们的结局想必会很惨烈，毕竟他的偏执不比顾楠低。
　　震撼、窃喜、担心，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叶珀心里慌乱极了，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他吻了吻乔琰额头：“给我一点时间，我确定了给你答案。”
　　乔琰：“那你回去，想清楚了，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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