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为什么追人这么难

　　第二天午休时，张捷凯捧着一杯奶茶，把剩下两杯放到方旭桌子上。
　　“学校附近的外卖，尝尝。”

　　方旭分一杯给易安，这家伙正盯着张捷凯的背影看个不停。

　　“他今天怎么了？我错过什么重要剧情了”
　　方旭没有回答，专心喝他的奶盖红茶。

　　“对了，晚饭我们叫张捷凯一起吃吧……”方旭提议道。

　　第二次月考方旭跌出年级前五十名，依旧是数学拖了后腿。他倒是没有多难过，照常上课听讲、下课写作业、偶尔玩耍，不过更努力地学习数学，不时找老师问问题。

　　学期末将至，元旦晚会来临。易安怂恿方旭报名参加歌唱表演。

　　方旭挺喜欢唱歌的，经常课间写着写着作业就哼起歌来。
　　他的音色温润如水，又带着变声期特有的一点点沙哑质感，唱起歌来就温柔的如同在人耳边低吟着悦耳的情话一般。

　　为了成功说服方旭，易安牺牲自己，和他一起报了唱歌。

　　二中的学生对文艺汇演什么的不感兴趣，每次连表演节目都凑不齐，负责的老师都恨不得把所有老师都扔上台凑数了。
　　所以唯一一次对节目的筛选，标准低的感人。

　　不过如此感人的标准，还是给了易安不小的打击。
　　“要不你们改成单人独唱吧。”音乐老师指了指易安，委婉道∶“你的声音不适合这首歌，让他一个人来吧。”
　　想了想又道∶“你对相声感兴趣吗？要不然和那个讲单口相声的同学组个队”

　　最后易安退出了唱歌，也没有接受老师的邀请。
　　虽然目的达成了，但易安还是觉得心好痛。

　　唯一的一次表演经历还是在幼儿园。
　　此刻方旭站在台上，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手心湿了，方旭攥紧话筒，轻轻清了清嗓子。

　　这是一首略显忧伤的歌，前奏不算很长。
　　方旭按排练时安排的位置站定，静等着第一句。

　　昏暗的灯光下黑压压一片，方旭找不到着眼点，四周环顾一圈。奇怪的是，正前方似乎有一抹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他。

　　方旭以为是易安或其他同学在用眼神表达支持，而且正好在正前方，索性就回望过去，轻声吟唱……

　　“轻易想起你任记忆肆意长茧，这样的你，让我回忆贪得无厌……”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方旭绽开一抹浅浅的笑，然后收回视线，弯腰致谢。

　　“你火了。”周日时，易安在□□上给方旭发信息，顺带发过来一张截图。
　　是二中不知道哪个墙发的动态，一个可爱兔子的头像留言∶吹爆这个小哥哥，笑得超甜!并且附上方旭最后那一笑的照片。

　　灯光很暗，照片很糊，只能看得出四肢修长的少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弧度。

　　方旭并没有觉得很帅，但是留言里响起一片“求联系方式”的呼声。

　　“你没把我的联系方式泄露出去吧”方旭问。
　　“当然没有!”易安发过来一个“气到哭”的表情包，“早知道我就认真唱唱了，让你小子抢了风头。”
　　方旭回他一连串的省略号。

　　寒假很快到来，方旭期末考试成绩也不错，终于可以暂时卸下重担放松一下了。

　　方旭的老家在很远的乡下。
　　即使爷爷奶奶已经不在了，每到过年时，一家人还是会回老家一趟。

　　村口的桥墩重修了，路边安上了灯，石子路也变成了水泥路……
　　方旭望着眼前的村庄，再也看不到小时候专用来躲猫猫的柴火堆和四处乱串的鸡鸭鹅犬了。

　　但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村庄才是活着的。
　　那扩大的桥墩才有车辆通行，路灯的光才能在夜行的人肩上跳跃，平整的路面才会被繁杂的脚步覆盖……

　　跨年、拜年、参加酒席，都已经成了一种固定的形式。

　　期间，方旭特意去见了儿时的好友。

　　那双不再熟悉的眼睛疑惑的望着他，问他∶“你是谁”

　　方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记得几年前他们还约定下次过年时再聚一聚。

　　方旭悄悄把口袋里的那支钢笔塞回去，他想说“你不记得我了”，出口却成了“认错了”。

　　他不确定就算再次相认，下次还彼此记得的几率有多大。

　　这只是个小插曲，之后方旭照常给一群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拜年送礼。

　　成年人聚在一起，互相攀比是少不了的。
　　“你家方旭又考了第一吧他一看就像好学生的样子……”
　　“听说老张家那个没考上高中，跟他爸学修车去了……”

　　相较于他们的唏嘘，方旭听到“谁谁谁也辍学打工”的事，只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了。

　　新学期开始，各科老师特意强调了本学期的重要性，“高二就要分科了，这学期的成绩关乎你们的分班，必须要好好学……”

　　高一很重要，因为这是高中的开始；高二很重要，因为马上就要步入高三了；高三很重要，因为要面临高考。总而言之，在老师看来，就没有不重要的时候。

　　慢慢习惯日益繁重的学业、紧张的学习氛围、越来越快的学习进度，甚至连回宿舍补作业都习以为常。
　　方旭觉得这挺像温水煮青蛙的。

　　高一即将告一段落。
　　暑假前，学校规定要把教室里的东西收回，下学期要搬到高二教学楼。

　　最后看一眼教室，方旭依稀记得第一次到教室的情形。

　　“我们也写一些祝福语吧。”方旭提议。
　　“就像上一届一样!”林云韵瞬间明白。

　　每人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粉笔，聚在一起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祝福。

　　方旭一个个看过去，颜表情、艺术字体、豪放派画风……层出不穷。

　　“考上北大”、“相约清华”、“祝你在二中一切安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高二我们还在一个班”、“一生一世二中人”、“二中取我狗命”、“孙琪我女神”、“尚老大威武”、“关哥最帅”……
　　从严肃到滑稽，每个字都用力刻下印记。

　　“快来，给你留了块风水宝地。”
　　易安呼唤方旭。
　　在他和张捷凯的字下，有一块地方为方旭空着。

　　门最终关上了，夕阳的余晖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教室，轻轻抚摸着那行飞扬的白色字体。

　　他写下——我们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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