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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擦
历史老师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大叔,可能临近退休,讲课都没什么激情。何明一怕一不留神错过陈子墨的错题,只好耐着性子认真听课。
最后一道大题答案只有三行,却值十二分。这道题往往很灵活,考考你对某件事的看法,或者把两个相似背景的人放一块比较,问你为什么他成功他失败了。
通常何明一能拿十分以上,不然就是字太乱老师没仔细看他划拉了些啥。
陈子墨这道题写得满满当当,何明一一排排数过去,足足有十二行,除去开头交代人物背景得三分,后面洋洋洒洒大半片一个采分点都没占上。
何明一将老师的答案写在卷子上,浏览一遍,发现自己有个得分点答案中没有。
他想了想,把这句话也写在卷子上。
特意用红笔画了个小圈圈标注:来自学霸何的补充。
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大人不计小人过!正确答案都没得到这一分!我就这样将这一分无私分享给你!忏悔吧小子!
何明一美滋滋地沉浸在自我想象中,把卷子还给陈子墨。
“唉,这是什么字啊?也是甄吗?”他指着那一排行隶楷书边上一团红色字迹问。
陈子墨顺着何明一手指方向看,那乱七八糟一坨大概是他昨晚用红笔把书划破了印到卷子的。
“嗯。”陈子墨懒得解释,胡扯道:“草书。”
何明一对他比了比大拇指,刚转过去不到五秒,身后又被陈子墨那根细笔扎了一下。
“靠,下次你能不能换根笔戳我,太扎人了。”何明一不满道。
“我没用力啊?”陈子墨疑惑。
“你没学过初中物理?受力面积小压强大啊。”何明一说。
“那我下次注意。”陈子墨点点头。
被这一打岔,陈子墨忘记了要与何明一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提笔戳,想了想又换了根巨粗的记号笔,再次戳了戳何明一。
“嘿你这人。”何明一被气笑了,“你就不能直接叫我?非要拿笔戳?”
陈子墨本想说不是你让我换笔戳的么,但怕又被何明一把话题带跑,掐起卷子一角冲何明一晃晃说:“你也练草书的?”
“什......”何明一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的字,本来张口想呛回去,结果低头瞅见自己那张牙舞爪的字夹在陈子墨整齐劲挺的字迹里,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中闯进一群老流氓。
老流氓还挤士兵胳膊踩士兵脚,有的还直接压人身上了。
何明一少见地老脸一红,扯过试卷问:“哪看不清告诉我。”
“这,这,还有......”陈子墨前后翻看,大粗记号笔点在何明一的标注上:“这是什么?你怎么在别人卷子上乱画?”
何明一不吭声,瞪着陈子墨,陈子墨也不回避,两人互相对着瞅了能有十秒钟,何明一恼羞成怒地拿涂改带把那句补充的采分点涂上了,连着背面也糊上厚厚一层,完事把卷子往陈子墨桌子上一拍,开启自闭模式。
他堂堂学年第一的采分点被说成乱涂乱画!八百年难遇一次好心还喂了狗!
陈子墨:“何明一。”
何明一不理。
陈子墨:“我拿细笔戳你了。”
“又干嘛啊?”何明一不耐烦的说。
陈子墨:“涂改带还我。”
何明一侧过半拉身子,坚决不回头,忿忿把涂改带摔回身后。
个老王八!
陈子墨还没停嘴:“以后你朝唐然然借卷子吧,我看不明白你写字。”
“放心吧您!我再找你我就是个后操场的苞米!”
后操场紧挨一片居民楼,一楼带花园,住户大多种点花啊草啊。
有一户别出心裁,种了几茬苞米。
种完还疏于打理,那苞米东倒西歪,有几颗长进一中校园,常被何明一等人用来嘲讽别人。
满身绿,内心黄,头上还没几撮毛。
此时顺嘴溜出来,何明一也不管陈子墨听没听明白,他自己知道这个誓言多毒就够了!
何明一是真憋屈。他是好动的性子,还很话唠,之前下课跟前后桌唠,上课跟同桌唠。
现在旁边没人不说,后面两人一个不识好人心,一个不知安了什么心。
还好二班的座位是一周一换的,第一组第一排换成第二组第二排,下次再换成第三组第三排。
他这个特殊位置应该不会动,再过两天,后面两人就换走了。
“何明一,有时间给我讲题吗?昨天作业里有两道题不会。”唐然然全程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刚刚一言不发,此时却没事人似的跟何明一说话。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短短半天便发现何明一虽抗拒她的接近,但当她示弱求助时,何明一也不忍心拒绝。
心软的男孩子啊......最好拿捏了。她勾唇,脸上的真诚很好地演示住这一抹得意。
何明一完全没想到唐然然心里那些弯弯绕,昨天他发现自己一开始讲题陈,子墨手中的笔就停止活动,本人还时不时点点头,明显在偷听。
此时他就想恶心恶心陈子墨,故意说:“你上我前面来,我转过去脖子不舒服。”
唐然然依言来到何明一前面,将一缕鬓发拂到耳后,她知道这个动作自然又富有女性魅力,所以特意照镜子练习过。
然而何明一丝毫没有被撩的自觉,内心充斥自己反将陈子墨一军的欢喜,连带给说话尾音都有些上扬。
唐然然还以为自己撩拨成功,嘴角笑意更胜。
两个各怀鬼胎,满面春风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来班里视察的徐文晶盯了他俩半天,面色阴沉地离去。
何明一不知道徐文晶今天怎么了,平时他不听课,徐文晶也就损他两句,最多点他起来答题以示警告。
但下午语文课,徐文晶却因为他没有卷子吼他去教室最后罚站。
何明一中午没睡好,迷迷糊糊往教室后面走,暗搓搓腹诽徐文晶更年期来了早了点吧?
教室最后面角落放着拖布水桶,不知道哪个邋遢值日生拖布没涮干净,隐隐臭味飘来,引得何明一直皱眉。
这边还没窗户,何明一看不见门卫大爷与顽皮学生斗智斗勇,只能冲棚顶发呆。
一中暑假新刷了墙,棚顶连条缝都没有。何明一半天没找到什么乐子,不通风的角落令他出了一身汗。
要不是上午撂下不朝陈子墨借卷子的话,他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都怪陈子墨!他舔舔后槽牙,看第二排那个端正的背影便越发不顺眼起来。
想了想,他向旁边的同学借了纸笔,刷刷写下一排字。
“诶,大博,帮我给陈子墨。”何明一对前面同学小声说。
徐文晶脸冲黑板,没发现靠窗一组同学窸窸窣窣动了起来,陈子墨早就听见身后有人压低声音一遍遍提他的名字,那声音到身后一排,陈子墨刚想回头,后排同学却不知怎么想的,把小纸条递给了唐然然,同样压低声音说:“给陈子墨。”
陈子墨展开远道而来的纸条,刚看第一个字就皱起眉,思索半天,写了几笔,又递给唐然然。
唐然然接过递向后排,后排那兄弟不知道是故意想和唐然然说话还是怎么地,愣了吧唧的问:“给谁?”
唐然然无辜地看向陈子墨,陈子墨冲那兄弟说:“谁给你的你给谁。”
愣兄弟严肃转头对后桌说:“谁给你的你给谁。”
于是接二连三的“谁给你的你给谁”在教室里回荡着,传到后面几个学生好像觉得这个说辞很好玩,边笑边推着纸条,引得其他同学侧目。
徐文晶被这一串声音吸引了注意,等她发现时,纸条已经传到中间不见头尾,她假装没发现,瞟了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讲课。
“谁给你的你......啊不就给你。”大博顺嘴溜出来一半,纸条终于回到何明一手里。
何明一展开纸条,鼻子差点气歪。
-高兴吧?满意吧?开心了吗?
-你谁?写得什么?我看不清。
何明一迅速提笔回击,气哼哼地拍拍大博肩膀,大博了然,纸条按照原来路径传回去,传到唐然然时,徐文晶突然走过来一把抓起纸条。
“玩得挺开心啊你们?击鼓传花呢?还边传边笑,以为我瞎啊?”徐文晶教鞭“啪啪”拍击桌面,“谁的?”
唐然然吓白一张小脸,眼神飘向陈子墨,陈子墨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并未吭声。
徐文晶眯起眼睛看纸条上的字,看了半天也没看清第一句第三句写了什么,只按照第二句猜测应该是个郎有情妾无意的故事。
“何明一,是你传的吧?你给人唐然然写的什么?”徐文晶有心臊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故意在全班同学面前点他出来。
何明一生怕被误会和唐然然有什么,连忙解释:“老师,我和陈子墨传的纸条。”
陈子墨顿时臭脸,徐文晶不以为然的说:“陈子墨?你问问人家陈子墨承认吗?”
陈子墨:......
那边何明一拼命给他使眼色,陈子墨其实特别想一套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否认三连,但又确实是他写的字,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是我,老师。”
“那你上后面和他一起站着去吧。”徐文晶说。
陈子墨认命,拿着卷子走到教室后,却见何明一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当众处刑的尴尬。
“你卖我卖的挺快啊。”陈子墨低声说。
“那能怎么办,也不能让人女生背锅啊。”何明一说。
“你倒挺仗义。”陈子墨上下打量他一番:“罚站还这么开心?”
“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何明一得意的说。
陈子墨不懂对方为什么与烂拖布破水桶为伍还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索性不再理会,捧起卷子认真听课。
何明一怎么会让他如愿,一会儿冲卷子吹气,一会儿蹭黑板报上的粉笔灰。
“啊,不好意思。”何明一把脚从陈子墨鞋上挪开,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没注意。”
陈子墨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转头看他。
“何明一。”
何明一以为陈子墨要跟他开战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听陈子墨下一句说:
“你总这么引起我注意,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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