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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林玉致几乎一夜未归,许蓉心里不免惦记,一大早便在军署衙们前等着。直到瞧见巷子口拐进两个人影,当中一个一脸喜气,另一个则萎靡不振。
许蓉小跑上前,道:“将军这是去哪儿了?”
林玉致神秘兮兮的一笑:“好地方,姑娘家家的别打听。”
许蓉不明所以,又问了句:“将军可要再睡一会儿,时候尚早呢。”
“不了,昨夜睡的很好,甚是舒服,我到院子里耍一会儿刀去。”
李怀骋瞪圆了眼睛,他家大人到底是什么托生的,都睡了四个姑娘了,还要耍刀!
许蓉道:“那我去给将军煮粥吧。”
她瞧林玉致进了后院,忙扯过一旁的李怀骋问:“将军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怀骋本不想说,但本着帮锦颜姐消灭潜在情敌的想法,还是告诉了许蓉:“倚翠楼。”
许蓉惊呼:“将军他居然逛花楼,他怎么能……”
她实在想象不到将军那样风清朗月的人,居然也会去花楼那种地方。
李怀骋啧了下,瞥她一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人嘛,无非就这点爱好,喝酒吃肉,美人在怀。你是不知道,大人最好这口,早前在潞州的时候,嗬!咱大人要两个都不够,还得四个才行!”
李怀骋夸张的伸出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许蓉晃了晃身子,脸色有些苍白。
李怀骋有些得意的挑挑眉,知道大郎哥是这样的人,应该就不会再巴着人不放了吧。姑娘,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哦。
林玉致耍完了刀,迟迟不见许蓉来送饭,便朝门外去喊李怀骋,却不料李怀骋也不在。没奈何,只得叫一个亲兵去厨房给她端些饭菜来。
味道属实不如许蓉煮的好。她吃了两口,觉得没甚滋味,索性去打了个盹儿。
而此时的李怀骋正将裴绍拦下,扯到偏僻角落跟他告状呢。
“……裴大人,您是我家大人的兄长,大人平日最听您的话了,您快劝劝大人,可不能这样下去了。”
裴绍听的一愣一愣,心里纳罕。他自在洪关投奔林玉致后,便随她来了灵州,也只听说过她与那傅公子牵扯不清,倒未曾听过还有这些风流之事。
“你确定你家大人去找姑娘了?”
李怀骋呷了呷嘴:“倚翠楼可不都是姑娘呗!”
“你确定那许姑娘对玉致有意思?”
李怀骋道:“就差没写脑门上了。”
裴绍略略一想,这么看来,他这小兄弟也是个风流的。只要让她远着傅公子,时日久了,这不就把人给忘了么。
至于找几个姑娘,有傅公子那事儿在前,他竟觉得玉致这样也挺好。男人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更何况他兄弟又这么优秀。若真有女子温香软玉在怀,她必定不会去想傅公子了。
“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劝劝她。”
李怀骋忙的点头:“那可真是太好啦。”
林玉致没睡多久,就被咕咕叫唤的肚子给吵醒了。她迷蒙着坐在床头,唉声叹气道:“这人啊,就是不能惯着。瞧瞧,这就惯出毛病了吧。早前吃糠咽菜也吃得,如今吃了两日精细东西,旁人做的不好,竟觉难以下咽,到头来饿的还是自己。”
嘟囔了几句,还是认命的爬起来,将已经放凉的粥秃噜秃噜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儿:“这不是也挺好喝的嘛。”
“玉致!”裴绍在门外喊了一句。
林玉致放下碗,笑道:“呦,大哥来了,快请进。大哥可吃饭了,我叫人备饭去。”
裴绍摆摆手:“不必麻烦,我才刚吃过。今日进城是来领军粮的,顺便过来看看你。”
“多谢大哥挂念。”
许蓉见裴大人来了,忙去茶室沏了茶过来。放下茶盏,又麻利的将盛粥的碗给收走了,全程没留给林玉致一个眼神,像是在赌气。虽是低着头,但也能隐约瞧见她微红的眼眶。
林玉致有些得意的挠了挠腮,心道这回不单不会怀疑她的身份,还肯定对自己死心了呢!一举两得啊!
裴绍来往军署衙们时常能见到许蓉,早前没太注意,李怀骋与他打了小报告之后,再瞧这许蓉。虽未见得与玉致多相配,容貌也比弟妹略逊一筹。但毕竟出身官家,人又勤快知礼。
玉致独身在外,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也挺不错的。
裴绍呷了口茶,道:“许姑娘,不错啊。”
林玉致点头应是。
“玉致啊,许姑娘毕竟是女子,其兄又是右副将军,总在你这儿伺候也不是个事儿。弟妹离的远,既许副将军没有异议,何不将这许姑娘纳为妾室,也好照顾玉致生活起居。”
林玉致一口热茶一滴不剩的全喷在裴绍脸上:“大哥说什么呢,玉致有娘子的。”
裴绍斜睨了她一眼:“你那些风流事儿还能瞒得了大哥,左不过一个女人,想来弟妹是会理解玉致的。”
李怀骋抠着门边儿往里偷看,听着里头裴绍苦口婆心的劝他家大人纳妾,简直一脸蒙圈。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儿?他不是叫裴大人来劝大人收心的么,怎么就劝到纳妾上头去了。
正在这时,有亲兵来报,李怀骋忙放了人进去,算是打断了他二人对话。
“将军,朝廷派钦差下来宣旨了。”
林玉致和裴绍对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
许宁的奏报是十一月送上去的,如今已近年关,上头才派下人来,足见这灵州城眼下有多不招人待见。
林玉致穿戴整齐,快步走到军署衙们门前。
圣旨如圣上亲临,不得直视。
林玉致微微弯着腰,在传旨钦差前跪下,稍稍抬眼,也只能看见钦差暗紫色的官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潞州属军林玉致,救援灵州有功。胆识过人,胸有韬略。特加封威武将军,镇守灵州……”
钦差甫一开口,让林玉致心头一震。
不是因为圣旨,而是因为宣读圣旨的人。因为他说话的声音,语调,抑扬顿挫,都是曾让她欢喜的。
她听了多少年啊,听他读书念诗,听他哼唱曲调,听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他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娶回家。”
“……原凉州守城校尉裴绍升任灵州左副将军,原灵州各级将官,但有功者,皆赐黄金白银,钦此!”
裴绍跪在林玉致旁边,见她迟迟不动,未免有些心急。
“林将军,快接旨吧。”钦差催了一句。
林玉致猛然回过神儿来,视线所及,仍是那片暗紫。她低着头,恭敬的伸出双手。
“臣林玉致,谢主隆恩!”
抓着圣旨的手骨节泛着白。
裴绍等人俱已起身,林玉致却仍旧低头跪着。就连李怀骋都觉出几分不对来。
他看见那钦差大人一直在盯着自家大人瞧,不着痕迹的往林玉致身边凑了凑,手按住刀柄,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寒风之中,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大家且先退下吧,圣上有几句话要本官亲自交代林将军。”钦差的目光深邃,视线死死的盯着她,缩在袖管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是你么?令仪。
跟随前来的官员和护卫们皆退了下去,只剩裴绍和李怀骋一左一右立在林玉致身边,身后的许宁已经准备要调兵了。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林玉致沉声说道:“大哥,怀骋,你们先下去吧。”
“大人!”李怀骋倔强不肯走。
“去吧,荣大人是我旧识,我有话与他说。”
裴绍扯了扯李怀骋:“玉致功夫高,不会让自己有事儿的,我们先出去等。”
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一时无言。
荣景辰蹲下身子,颤抖的手搭在林玉致瘦弱的肩膀上。
“令仪……”
林玉致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她用袖口擦干眼泪,笑了笑:“荣大人,鄙姓林,名玉致。”
荣景辰胸中似压着一块巨石,闷闷的,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她说,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
看她那双曾经明媚的眼如今失了光芒,看她那张明艳的容颜如今失了光彩,看她曾经白皙的双手如今布满厚茧,看她曾经满含眷恋和爱意的目光变得冷淡疏离。
荣景辰涩着嗓子道:“我,找了你很久。”
“有劳荣大人挂怀。”
林玉致已然起身。瞬息之间,便已调整了情绪。因荣景辰骤然出现而被搅得慌乱的心,此刻已经平复。她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模样。
荣景辰不单单是来宣读旨意的。他此次是出任灵州监军兼领灵州城守。灵州凶险,谁都不愿前来,偏他在这种时候还往灵州凑。
也就是说,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林玉致都要与此人共事,甚至她麾下兵马调动,粮草军饷,也要受他节制。
“令仪,一定要跟我如此生疏么?”
“荣大人,这里没有什么令仪。我姓林,名玉致,潞州清福县人士。”
荣景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妥协:“好,玉致。好久不见,你,你还好么?”
林玉致耸了耸肩膀:“正如荣大人所见,我如今已是一州主将,又加封了威武将军,春风得意,好的不得了。”
“玉致,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么。”
“荣大人,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荣景辰眸光黯然:“一定要这样么?”
“我以为荣大人是聪明人。”
“可我宁愿是个愚蠢之人。”
今日天气委实不怎么样,从早上起就阴沉沉的,这会儿更是飘起了雪花。像是在映衬着某些人的心情,一点儿都不友好。
林玉致叹了口气:“从五年前血溅刑台那日起,我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再有牵扯。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救下阿瑾,让我这一辈子还能有指望。”
“我知道那些事与你无关,我不怨你,也不恨你。但请不要忘了。景辰,我姓林,你姓荣。只要我身上还留着林家的血,我都会一往无前,杀回京城。无论荣家还是蔡家,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身上肩负着林家的血仇,傅家的血仇,还有无数因我林家而死的人。我没有退路,也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荣景辰往前逼近一步,挺拔高大的身体无形之中给了林玉致一种压迫感。若柳长眉紧紧蹙着,琉璃色的眼眸漾着哀伤,无奈,隐忍,还有那么一点渺茫的希冀。
“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些年我又何尝不饱受煎熬呢。正如你所说,我姓荣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想你有没有挨饿受冻,想你有没有被人欺负……”
“那你现在看到了。”林玉致打断他的话:“我很好。景辰,你回京吧。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我不想和你,刀兵相见。”
“可还没到那时候呢,不是么?”荣景辰急急说道:“我们现在的目的是抗击北秦,在北秦退兵前,我想和你共进退。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事,不会管军中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约束好我带来的人。”
“你心里清楚的,这一次是我来,我可以什么都依着你。如果换了别人,你还要费心力去与他周旋……”
他说的在理,与其调来一个不知底细的监军,还不如留下他,毕竟自己也算了解他。但她内心里并不想与荣家人有什么牵扯,尤其是荣景辰。
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哪怕时隔多年,他依然如此。也正因为这份好,她不得不远离他。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这是无解的。总有一天,她会让荣家蔡家付出代价。而到那时,景辰又当何去何从。
“玉致,我就只有这一个愿望,就这一个……”
他苦苦哀求,林玉致望着他凄然的神色,一时竟无法硬下心肠。
“好,就依你。”
荣景辰舒了口气,微微笑道:“谢谢你。”
“可我丑话说在前头。既是共事,那就公事公办,我不希望荣大人感情用事。”
荣景辰双手拢入袖中,点了点头:“应该的。”
“还有,北秦退兵后,你立刻离开。”
“好,我答应。”
“如今城守府那边暂时由杨凤席管着,我这便叫人喊他回来,将城守府腾出来给你。”
“不必。我对灵州事务不熟,既然那位杨大人已经上手,就继续叫他暂代城守之职吧。我来此主要是作灵州监军,住在军署衙们正合适,如有军事上的调动也好及时与玉致商讨。”
果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林玉致无从拒绝。
“怀骋,去衙门后院给荣大人收拾间房出来!”
荣景辰看她一副想拒绝又无从入口的吃瘪模样,轻声笑了起来。眉眼间的阴郁一扫而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仍是那个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少年得意。
李怀骋听见传话,一溜小跑进来,见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融洽了许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悄悄拿眼觑了觑荣景辰,眸子里登时染上惊讶之色。只见这荣大人长眉若柳,目如朗月,真正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剪水双眸幽幽的落在自家大人身上,带着三分情意,四分欢喜。
莫不又是大人打哪儿惹来的风流债?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林玉致见他那双眼只顾着打量荣景辰,没好气儿的敲了他一个爆栗。
李怀骋‘哎呦哎呦’一边捂着脑门叫唤着一边往后院跑,还嚷嚷着:“小的本来就蠢笨,大人仔细给打傻咯!”
林玉致瞪他一眼,眸子里也染上几分笑意。
而这笑意尚未舒展开,便在下一瞬僵在了嘴角————
傅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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