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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妹妹去上学的第一天,想她。
想到痛不欲生,心肝脾肺都在微微颤抖。
打开游戏的一个小时之后。
什么?妹妹?早已经被抛到脑后去了。
眼看天色渐暗,灵姐在付汉后脑上拍一下:“这都几点了?还不去接小星?”
付汉匆忙关掉电脑:“这就去!”
扯了外套,穿上鞋,他急匆匆地朝学校的方向奔去。
本来作为初中生的付星是不需要接送的,但付汉身为好哥哥,在开学的第一天上演了兄妹情深,就答应了付星,决不能食言。
到校门,门口没什么人,初中生三三两两毫无组织纪律地从校门口出来,与一条街之隔,站好队高声背诵唐诗的小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付汉刚到地方,气还没喘匀,就感觉一颗炮弹头猛地撞上自己的身体。
“放学了!”付汉接过付星的书包,“你这书包也太重了,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新书,我们还要去买书皮。”
付汉搞不懂的是为什么书的大小不能做成一样的,各种尺寸都有,去买书皮的时候还要掏出样本来比对一下。不过比起他小时候来说,给付星买书皮是一件很省力的事情,老师统一规定了买透明书皮,倒省去付星挑选花色的烦恼。
拍照,发朋友圈,付汉觉得自己像是个慈父。
照例,看各位亲朋的动态,万咏歌有书和狗,黄佩发女儿的画,何青鱼汉服娘聚会,只有储卿朋友圈空荡荡的。
听说储卿是北方人,来自黑金之地,他在苏城是没有亲人的,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朋友。
付汉给储卿发消息,问:“储老师,出来喝酒吗?”
没回,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回。
付汉瞥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也许老干部储卿已经睡上了养生觉。
一早醒来,付汉打着哈欠摸到手机,把闹钟关掉,看了一眼屏幕,收到储卿发来的消息“明天?”,再一看时间,凌晨四点。
有两种可能,储卿四点起床了,或者他四点还没睡。
付汉一边洗漱,一边在想,储卿这种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家伙大概率是晚上九点入睡,凌晨四点起床做个瑜伽???
天气一如既往的湿冷,不过乌云散去,比昨天多了些阳光,天空看着澄澈如镜面。
付汉踏进公司,看到储卿把头从显示屏后面探出来跟他说“早”。
真心龇着牙扑到付汉脚上,撕扯他的裤子,狗语翻译过来大概是“吃小爷一记日”。
付汉抱起它来:“蛋蛋从身上摘走,笑容就要挂在脸上,明白吗?”
储卿:……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该笑了……
付汉收拾好了真心,对储卿道:“储老师早啊!”
储卿今天弄了个骚包的发型,卷发三七分,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不过眼底的乌青很是明显。
“储老师,你四点就起床了?”
储卿说:“不,我四点还没睡。”
“今天你们一起出外勤,”黄佩一只手搭在付汉的肩上,下巴朝储卿的方向抬了抬,“他那个鬼样子,你多看着点,别被人抓住打折腿。”
“今天也是我们出外勤?”付汉已经基本上熟悉了这个套路,两个男的出外勤,代表有一定的危险程度,“任务应该跟我上次做的差不多,那我来好了,储老师负责在外围放风。”
“今天的任务,跟你上次做的还有点不一样,”储卿埋头翻看资料,“还是我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下次类似的我就托付给你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付汉伸长脖子要凑过去看,怀中的真心汪汪叫起来。
付汉只好安抚它:“好,给你加狗粮,今天吃双份好不好。”
储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今天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差不多该出发了。”
“祝你们一切顺利。”黄佩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依然带了看好戏的意思,大概他们有一成的机会被人围殴?
“我们为什么要骑摩托车去?”
寒风中,付汉瑟瑟发抖地问着,面前的摩托车是很霸气没有错,但光是看一眼冰冷车身上反射的光泽,他就能想象到风中受冻的酸爽。
“去那边的地铁还没有开通。”储卿说着,抛出一个头盔。
付汉稳稳地接住,满满的嫌弃:“粉色的?女款?”
“就两个头盔,你将就一下。”
“这……”付汉直男山脉喷发,别别扭扭的。
“那这个给你戴。”储卿本人是无所谓头盔颜色的,将自己手上的头盔和付汉的换了一下。
摩托张扬地在道路上飞驰,付汉的手搭在储卿的腰上,渐渐地两只手冻成了猪蹄,男士头盔没有贴防雾贴,渐渐地付汉的视线被一层白色雾气遮挡,视线受阻的时候,其他感官将会更加敏锐。
付汉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偶尔头盔上的雾气凝成水珠在面罩上滑过,他的视线就能得到短暂的解放,于是看到储卿飞扬的发丝,他的头发不知是染过的还是阳光下的色差,看上去是浅棕色,让人联想到丝绸,想伸手摸上一摸。
拐过一处街角,少了高楼大厦的遮挡,两人暴露在原野之中,风更猛了,付汉原本冻僵的手突然感觉热了起来,刺痛地发热,他忍不住把拳头缩了缩。
“你……”储卿说了句话,因为头盔,声音传递受阻。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付汉说。
路段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和车辆,储卿放慢速度,一只手离开车把,攥住付汉的手,把他的手往自己兜里一揣。
“这样是不是就暖和多了!”
这句话付汉听清楚了,他自觉主动地把右手也揣进储卿的兜里,渐渐地双手才感知了温度。
两人贴得很近,路程还很漫长。
说不清有多久没这么静下心感受时光的流逝。
“到了。”储卿把摩托停在一幢小楼前。
两人把头盔摘下来,打量这面前这栋建筑。
储卿掏出手机来对比了一下地址信息和照片,重新把手机放回兜里:“是这家没错。”
小楼是典型的农村别墅,有两层,蓝色瓦片,红色墙体,不中不洋,但很气派,院门大敞,偶尔有人进进出出。
远远能看到院中央站了一群人,穿黑衣服,在寒暄问候。人不多,大概是还没到时间。
“储老师,你什么时候出场?”付汉一侧过脑袋,就看到储卿五官皱到一起舒展开来,扭到左边,再扭到右边,把付汉吓一跳。
“你这是在干什么?”
储卿说:“热一下身,不能让面部肌肉限制我的发挥。让你看一下影帝级别的表演。”
“你要戴口罩吗?”付汉从兜里掏出一次性口罩,“或者你用围巾把脸给挡起来。”
“不用,”储卿说,“我很少出门,倒也不怕有人认出来。”
“一,二,三,四,名单上的都在啊。”储卿数了数,“都到了,也该我出现了。”
储卿把手机交到付汉手上:“你看着点,如果情况不对,就打电话给老石。”
在付汉想到问储卿开机密码的时候,储卿已经一跃而出,走进院子里了。
付汉握紧手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储卿被人抓住了打断腿,他是要上哪里找那个叫老石的人?
听到脚步声,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抬起头来打量进来的人。
储卿上前去,站在棺材前:“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讲两句。”
院子里站着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请问你是谁?”发问的女人站在最前面,她就是委托人的遗孀,看上去大概五十出头,烫一头卷发,皮肤偏暗,眼睛红肿,要人扶着才能勉强站住,想来之前不知嚎啕了多少次“死鬼昧良心的,怎么扔下我就走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我想我们之前恐怕没见过吧。”说这话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站在女人身侧扶着她的手肘。
“这确实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储卿说,“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但我受死者委托。”
储卿把手放在棺材板上:“童先生恐怕不希望你们当中一些人出现在这里,让他死了也不安心。”
既然知道这里在办葬礼,又知道死者姓童,那就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老公才刚死,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女人抹一把眼泪,说着又哀嚎起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不要哭了。”储卿转身掀翻了供桌。
咣啷几声,桌上的瓷器相框碎了一地,水果四处滚落,就像抱头四散奔逃的士兵。
“如果你真的这么爱童先生,为什么不在他生前好好喜欢他,非等到人死了才装模作样地流几滴眼泪?算了吧,不要装了,你之前说过想离婚,他不同意,现在他死了,你该改嫁就趁早改嫁,他说虽然恨你,但也希望他死了以后你过得好……”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在储卿大放一段厥词后,中年男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储卿肩头就是一拳,推得储卿后退两步才站稳。
付汉差点跳出去帮忙,但很快看到局势并没有进一步恶化,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可没有胡说,倒是你,站在他的棺材前面,你能不能堂堂正正地承认,你跟他老婆睡过?”
储卿这话一出,中年男人老脸煞白之后又变得通红,扬起拳头对储卿嚷嚷着要给储卿吃一套老拳让他知道厉害。
储卿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过去拦住中年男人道:“算了,今天是老童的葬礼,打架弄得谁都不开心。”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这位女士心里都清楚,童先生也什么都知道,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在你生意失败的时候借钱给你,你老母下葬,事情都是他给你张罗,你儿子面试失败是不是他找了关系?你转头就跟他老婆搞在一起,你对得起他吗?”
戴眼镜的男人转向储卿:“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还请你尊重他。”
“谈尊重,你比我更没有资格,”储卿笑笑,“本来应该是他坐上去的位置,怎么公布的时候就变成了你?人前兄弟相称呼,人后捅刀子你真的是太在行了。”
“那是领导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从刚才起站在眼镜男旁边的高挑女人站出来说话,她身量苗条,只是颧骨高,面相看上去有了些凶恶。
“就算你不说话,我也是要提到你的,”储卿说,“你不要在网上赌博了,之前你向童先生借的钱,他已经被欠条都烧了,不要你还。但你自己要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撒撒娇就能糊弄过去的,你吊着他,又不嫁给他,他都明白,以后他死了,你年纪大了,这条路不好走,要自己心里有数。”
“你放屁!”眼镜男一反刚才斯文,破口大骂,嚷嚷着要抓储卿进监狱。
“什么,你还找他借钱?”童先生的遗孀一把拉住了高颧骨的女人,“年轻的时候你嫌弃他穷,嫌弃他没本事,不要他,他有钱了,你又过来朝他口袋里面伸手,我要买包没有钱,原来是填了你高利贷的窟窿!不要脸,把钱还回来!”
“谁说我借钱了?就他?他说你就信!你看见了?你看见了?把借条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你结了婚了勾引别人老公!你不要脸!”
院子里乱做一团,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要动手,两个男的忙着拉架,战斗局势随着唾沫星子的飞溅而改变,活了五十多年,总不至于是白纸一张,认真追究起来,二十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他都跟我订婚了你还写情书的事情翻了出来。
“妈……”人群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喊,如绵羊的叫带着颤音。
两个正在撕打的老女生分开了,尤其是童先生的遗孀,她发红的眼睛苍白的嘴唇配上因打架而躁起的头发,样子活脱脱是节目里的谐星。
“童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飞机延误了,要明天才能到……”
年轻女孩脚边躺着泛着银光的铝制行李箱,因赶路而风尘仆仆的面庞红彤彤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女孩的眼睛扫过一群人,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叔叔阿姨们,纷纷避开她的眼神,那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她把他们看做是亲人,只是揭开那一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扭曲,叔叔阿姨们也不再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庞,而是面目狰狞的两脚兽。
储卿趁乱跑了出来,发动摩托车招呼付汉上来。
摩托车呼啸而去,付汉没拉下面罩,回头看一眼,没人追出来,估计正打得难舍难分。
“事实上,童先生没有预料到他的女儿会出现在葬礼现场。他女儿在国外读书,接到消息赶回来本来要一段时间。”
付汉没把头盔的面罩拉下去,问道:“你说童先生会后悔吗?他应该不想让女儿看到这些。”
“说不准,”储卿道,“他立下委托是在一年前查出自己身患癌症的时候,也许到了生命的最后,他想过废除协议,不过已经无法自主行动了。”
付汉突然叹口气。
储卿说:“小孩子叹什么气?会把财运都赶走的。”
“小孩子?”付汉笑了,“说得好像你有多大一样。”
“请把大改为老,”储卿说,“不然,会有歧义的。”
付汉无奈:“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能扯到黄段子上?你好骚啊!”
“我……”储卿想打付汉,奈何在骑车,咬咬牙放狠话,“你等着,一会儿把你按到床上,看看谁更骚。”
“你倒是来,不来是孙子。”
付汉把手揣进储卿的兜里,嫌口袋太小,两只手在里面舒展翻转。
“别,别闹!”储卿身体猛地一颤,他大概是受不了痒的类型,付汉无意中触碰到他,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要缩起来。
付汉只感觉摩托车身一歪,下一秒,再睁眼,付汉发现自己和大摩托一起倒在路边。
而储卿在电光石火之间一个跃起,不知使用了什么诡异身法,竟然敏捷地站到地上,跳离了危险区,第一时间跑过来问付汉:“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付汉眉头一皱:“我的腿,我的腿被压到了!”
储卿转到他身后,双手绕到他胸前,要把他拖出来。
“别!你先把车扶起来!我的腿!”
付汉叫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储卿从车底下扯了出来。
再定睛一看,车根本没压在自己身上,是被路旁的石头顶着。
“嘿嘿……”付汉挠头笑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储卿却不饶他,学他的样子,一手捂住腿,喊道:“不要动我!不要!”
“找死啊你!”付汉追着打他。
储卿说:“小朋友别闹,让开,我来把车扶起来。”
“这车看着有点重,你一个人行吗?”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储卿说,“你让开,看我动作!”
付汉乖乖站到一旁,储卿坐在倒下的座位上,两只手分别放在油箱和扶手处,双腿发力,看上去笨重的摩托车竟然真的起来了。
路上一辆汽车经过,车窗缓缓摇下来,冲他们的方向吹口哨:“美女,要帮忙吗?”
储卿黑了脸侧过头,看向对方,对方依然没察觉到异常。
直到储卿开口:“不用。”
对方暗骂了一句“男的?”急忙摇起车窗跑了。
储卿把车推起来,付汉赞一句:“厉害,刚才我还想如果你推不起来,你和我都推不起来,那就只能让储老师出面站在路边了。”
“为什么?”
“储老师这样的姿色,说点什么,一大把的人愿意来帮你。”
“可我一开口说话会暴露性别的。”
“那你想想办法!”
“那……大爷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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