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祭品

　　乙乙从三百年中的沉眠里醒来。

　　她打量自己身处的地窟，目之所及是四周的壁画，画上人物痛苦癫狂，笔触粗糙放诞，从四壁连至窟顶，把地窟里的人压成了小小一点。

　　她仰头，窟顶中央嵌着面铜镜，镜面遍布蛛网般裂纹，整张镜子看起来摇摇欲坠，让人感觉既邪恶又不安定。如同天幕绽开，露出一只极尽窥探的眼睛。

　　鼻端铁锈味弥久不散。

　　脚下有些异样，像雪水渐渐浸透鞋子，乙乙低头，原来她正站在祭坛上。坛面刻有诡谲阵纹，鲜血漫出，渗透鞋袜。

　　阵纹中央躺着一个少年，脸上以血画满字符，他死死盯着乙乙，眼神怨愤如同烈焰，四肢被铁链束缚，割有刀口放血。

　　乙乙瞧了会，发现字符是自己名字的变形。

　　有人在召唤她，而少年则是祭品。

　　在壁画、祭坛与少年之后，她才留意到面前乌压压跪了一群人，穿黑袍，披银饰，口中念念有词，似是诵念教义。

　　乙乙没有搭理他们。

　　她半跪在少年面前，低头舔舐他额上鲜血，垂下的长发如帘，遮挡住祭坛下众人窥伺的视线。她满意地看到少年羞愤欲死的神情，像不驯的幼狼，随时要扑上来咬她。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乙乙早他一步，按在他伤口上。少年闷哼一声被她摁倒。

　　“你的血，我很满意。”

　　屁，她对血毫无兴趣，满意的只是少年的眼神。

　　输入少许灵力，确保少年不会死去，乙乙坐在祭坛上，冲为首的祭司勾了勾手指，“说吧。你的要求。”

　　祭司难掩喜色，“镜灵大人既已享用过祭品，还请降世助我桫椤教兴盛百年。”

　　他们叫她镜灵，乙乙有些好笑。“只有这个吗？”

　　祭司往后使个眼色，便有人袖着单子上前。“这都是虔诚教众的一些小小心愿。”

　　乙乙觉得手有点凉。

　　她把目光从长生不老金山银山等等要求上移开。

　　少年转头盯着她，呼吸拂到了她手上，才让她在闷热的地窟中感到凉意。

　　她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这种血还有吗？你们哪里找来的？”

　　手心下他还睁着眼，偶尔一眨，让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笼住的蝴蝶。

　　祭司趁机邀功，说是他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子，又费尽心血用秘药调理······乙乙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揪住了找到二字。

　　是教外找来的，不是桫椤教的就好。

　　她一拍手，终止了祭司的话语，“好啦，先做第一件事，镜灵认主。”

　　“我的主人就是他。”她爱怜地抚了抚少年的头发，只有这里才没沾上血和尘土。

　　乙乙的注意力全在坛下。果然，一个个神色剧变。与她交谈的祭司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尊崇。

　　就是这幅表情，就该是这幅表情！比她想象的生动千倍万倍！不枉她配合他们演了唱了半场。乙乙几乎纵声大笑。

　　辛辛苦苦把人召唤出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然后人一抹嘴，没心没肺地说，我的主人，就是这个弱小无助可怜还美味的祭品！

　　这群循规蹈矩、质朴无华的□□徒听了得多震惊！

　　而少年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这，这……”

　　乙乙欣赏够了，又一拍手中断祭司的话语，“接下来是第二件事，请你们都去死一死。”

　　桫椤教徒还没从回过神来，就落入新的噩梦。

　　“不——”

　　一切发生得极快。

　　少年觉得好像只是一眨眼，那些趾高气扬的老鼠就都倒下了。

　　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干，众人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乙乙心满意足地环视祭坛下纵横的尸体，一时都忘了少年的存在。

　　这个场景她想了好久了。

　　这句话她也想了好久了。

　　毕竟当初，她也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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