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不跟笨蛋做朋友

　　66.

　　星野麻衣并不是感情白痴。

　　虽然在外人看来一直都是个书呆子的形象，但该懂的常识她也是知道的。

　　更何况她的长相也还蛮可爱，是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的清秀乖巧型，国中时期就经历过好几次告白，只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所以从列夫连续发来的那些短信里，她早就嗅出了不寻常的用意。

　　心情……有点复杂。

　　她并不讨厌他，甚至说得上有点喜欢，但是，他实在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种类型。

　　自习结束后，她重新打开手机，看到了列夫发来的第三条短信，内容是炫耀他今天成功扣杀了不少好球，排球部的研磨学长终于不再总是看着他叹气了。

　　“打字好难形容清楚啊，要是你能亲眼看到就好了！”他在短信的结尾这么说，还带上了一个欲盖弥彰的颜文字。

　　……那种复杂的心情攀登到了一个顶峰。

　　麻衣攥着手机犹豫了好久，也没决定好该怎么回复他。结果到了家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买晚饭的材料，不得已放下书包又再次出门去超市购物。

　　然后在超市出口旁的小巷道里，她听到了粗粝的猫叫声。

　　真的是，非常粗粝沙哑的叫声，完全没有一只小猫该有的奶气，仿佛嘶哑的烟嗓一般。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长时间的饥饿和哀鸣导致的声带撕裂，太可怜了。

　　小猫浑身脏兮兮的，溅满了泥点，看不出原本的毛色。只有那对黄绿双色的鸳鸯眼格外吸引人。

　　它缩在小巷的垃圾桶旁边，抱着一根啃不动的僵硬鱼骨，瑟瑟发抖。察觉到有人接近后，立刻警惕地弓起身子咆哮，试图用这生涩的威胁技巧吓退敌人。

　　麻衣小心翼翼地撕开一罐刚买的牛奶推过去，小猫动了动鼻子，谨慎地前后磨蹭了好半天，才凑过去舔了一口。

　　再然后，事情就失去控制了。

　　麻衣原本只想喂它一杯牛奶就走，谁知小猫见她离开了，竟抛弃了那罐牛奶，像只小狗似的追上了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要跟着我啊。”麻衣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无奈地说，“我家不能养猫哦，被我妈妈发现了她是会把你扔出去的。”

　　“喵——”小猫扬起沙哑的嗓子，毫不畏惧地叫了一声。然后眨巴着那双水汪汪地鸳鸯眼凝视她。

　　“……”

　　麻衣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67.

　　“总、总而言之情况就是这样！”麻衣焦急地蹲在小猫旁边，抱着手机说，“但是它刚才忽然拉肚子了！现在看起来好虚弱！我在想要不要把它送去宠物医院看看……”

　　电话是列夫主动打过来的。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麻衣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只小猫的事。

　　“因为你刚才说你在超市门口喂它喝了牛奶嘛。”列夫一本正经地说，“大部分的猫喝了牛奶都会拉肚子的，我家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猫所以……总之现在还能找到营业的宠物医院的话最好就送过去看看吧。”

　　“欸！这么严重吗？”小猫又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后肢有些抽搐，麻衣紧张得手足无措，想摸摸它又不敢下手：“可是我家附近没有那种医院……”

　　“我知道涩谷有一家！”列夫的声音同样紧张，“大概在初台站附近，等等我用地图查一下发给你。”

　　“嗯！谢谢！”

　　挂断了电话，麻衣开始忙着寻找能将小猫装起来的盒子。在翻出一个旧鞋盒并且用剪刀钻好透气孔后，她收到了列夫的短信。

　　是那家宠物医院的名字还有简易的路线截图。

　　68.

　　小猫的状况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

　　至少从医生的表情来看是如此啦……负责急诊的漂亮兽医姐姐一幅习以为常的表情，诊断时的动作干净利落。

　　“它大概才一个月大，一般这种小猫都还在猫妈妈那儿照顾呢，是非常难养的哦。你真的确定要养它吗？”

　　麻衣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是如果不管的话，它在野外生存会更艰难吧？我想试试看。”她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脑袋说，“而且我最近正好在放暑假，也有时间照顾它。”

　　兽医姐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好，那我跟你说一下要注意的事项。”

　　首先是猫奶粉和喂食器，小猫就像婴儿一样，进食的频率很高，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喂一次。

　　然后是猫砂盆和垫纸，因为不知道这只小猫有没有成长到能独立排便的阶段，如果没有的话还需要经常用湿纸巾为它擦拭肛-门以促进排便。

　　还有提前预约猫咪的疫苗和驱虫，未来一段时间要经常来回跑诊所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这只小猫已经基本度过了哺乳期，所以猫奶粉只是以防万一的辅助。运气好的话，它或许早就能独立进食幼猫猫粮了，麻烦会少得多。

　　“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小猫最好是不要洗澡的，但是它太脏了，今天就在我们这儿先洗一次，回家之后就不要再洗了哦。”

　　“嗯嗯，麻烦了。”

　　69.

　　按照医生的嘱咐，麻衣干脆就在医院里买齐了所需的基本设备还有猫粮猫砂什么的。

　　回家的时候，小猫就睡上了干净的猫包，而不是鞋盒了。

　　宠物医院值班的井上医生透过二楼窗户看到星野麻衣拎着大包小包坐上计程车，不禁咋舌道：“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有钱了吗？”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在旁边喝着罐装咖啡熬夜的另一个医生说，“人家高中生能一出手就买齐套装然后坐计程车回家，而我们却连现磨咖啡都舍不得买，错过了末班车就只能在手术台上凑合一晚。”

　　“好了不要再聊这种悲伤的话题了。”

　　70.

　　小猫的状态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大概是野猫出身所特有的生命力吧，它一到家便乖乖吃药，然后大口大口地嚼起幼猫猫粮，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奶粉辅助的样子，而且也会自己使用猫砂。

　　简直太乖太省心了。

　　小猫吃饱喝足，躺在崭新的猫窝上开始舔毛，麻衣一直蹲在旁边围观。

　　实在太可爱了根本不舍得移开视线！

　　这时列夫发来短信询问小猫的情况。

　　她拍了张小猫满足地打滚的照片给他发过去——“没问题了！”

　　“那太好了！”灰羽列夫回信说，“话说我小学刚养小猫的时候，因为太喜欢它了所以每天晚上都蹲在它的窝旁边看着，有时候一不小心就玩晚了，第二天早上完全起不来床。”

　　已经蹲在猫窝旁傻笑了半小时的星野麻衣，膝盖上狠狠中了一箭。

　　这家伙？这是天然吐槽还是故意拐弯抹角着在讽刺我？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不爽啊！

　　她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句“晚安！”就扔下手机去睡觉了。

　　71.

　　“？？？”灰羽列夫看着手机屏幕，奇怪地歪了歪头，“我说错了什么吗？”

　　“列夫，你的手机光太亮了！”睡在他旁边的夜久卫辅低声教训道，“现在都几点了！明天要是敢在训练的时候打呵欠我可是会揍你的哦！”

　　“是！对不起夜久学长！”灰羽列夫忙不迭地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

　　72.

　　不打呵欠，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在练习赛的时候能集中精神，但比赛结束后还是会忍不住犯困，被夜久学长揍了个惨。

　　麻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课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呵欠，还好提前准备了咖啡，总算是把上午的课熬了过去。

　　下午她就没有再选择留校自习，毕竟家里还有那么一个小可爱在独自等待她，怎么都忍不住早点回去看看呀。

　　小猫异常乖巧听话，粘人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小狗逊色。

　　在麻衣学习的时候，它会顺着她的腿一路爬上去，然后蜷缩在她的大腿上睡觉。毛茸茸暖烘烘的，让人心里发软。

　　“这只猫乖得让我怀疑它是在狗窝里出生的……”

　　“咦？你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吗？”

　　在又一次电话聊天的途中，列夫提出了这个疑问。

　　麻衣顿时陷入了犹豫。

　　虽然一时兴起把小猫需要的东西都买全了，但她没有忘记，妈妈是不会允许她养这只猫的。

　　妈妈对猫毛稍微有点过敏。

　　所以她一直将小猫养在自己的卧室里，从没让它去其他的房间转悠过。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救助小猫，等它长大一点、渡过危险期后就把它送给值得信赖的人去养。

　　所以还是不要取名字比较好吧？毕竟一旦取了名字，感情上就会变得更加无法割舍了。

　　但是……

　　麻衣看着腿上的猫咪，正亲昵地用小脑袋磨蹭她的手掌，两只粉色的小爪子还一张一合地踩着她的手腕。

　　实在是……太亲了……

　　就算是不取名字也割舍不下吧……

　　73.

　　猫咪刚捡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泥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毛色。

　　在医院洗完澡后才发现，它居然是一只纯白的猫，身上没有一丝杂色，漂亮得像一轮月亮。

　　还有，洁白的毛色和那双高挑的猫眼，总让她忍不住联想到列夫的脸。

　　“真的很像呢……”除了瞳孔的颜色之外，列夫的双眼是绿色的，小猫则是一绿一黄的鸳鸯眼，散发出异常妖娆的美感。

　　说起来，列夫之前说，他的名字在俄语里是狮子的意思吧？

　　啊，狮子也是猫科动物来着。

　　狮子……Lion……しし……

　　要不就叫它莱恩（Lion）？

　　不不，这个太明显了，会不好意思告诉列夫的。

　　那就用汉字的音读……しし……

　　啊！叫しろう吧！

　　有“狮郎”的意思，但是乍一听会以为是“小白”（しろ），也很合理。*

　　“就叫它……しろう吧。”

　　“欸？小白吗？”电话那头的列夫果然理解成了这个。

　　“嗯。”麻衣偷笑着肯定道。

　　“唔……也挺好的，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宠物的名字越土越好养活！”他活力满满地笑着说，“我家的狗就叫黑丸！身体健康得不得了，从来没有生过病！”

　　星野麻衣：“……”

　　74.

　　笨蛋果然是无药可医的。

　　75.

　　饲养小家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原本还担心照顾它会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但是每天揉一揉这个小东西却异常的解压，整体学习时间减少了，学习效率却大大提升，哪怕碰到让自己陷入苦战的数学题，只要摸一摸狮郎柔软的小肚皮，思路就会马上变得清晰起来。

　　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像期末考试前给其他同学讲题的时候。

　　看似是浪费时间，但在帮助其他人的过程中，自己也借机理清了思路、加强了记忆，学习的效果反而更好了。

　　麻衣开心地捏了捏狮郎的小爪子。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妈妈出差回来之后该怎么办了吧……

　　思及至此，麻衣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狮郎也睁开了眼睛，仰起小脑袋，担忧地看着她。

　　“抱歉啊，小狮郎。”她忍不住把猫抱到桌上，将脸埋进它雪白的绒毛里。

　　狮郎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舔了舔她的脸。

　　76.

　　那一天终于还是逐渐临近了。

　　八月快要结束的时候，也是数学提高班的最后一天，她收到了妈妈发来的跨国邮件。

　　“我要上飞机了，日本时间的话应该是你那边的今天下午到达。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哦，妈妈带了好多礼物给你！还有不要忘了好好吃饭。”

　　麻衣看着手机，陷入思索。

　　之前虽然在妈妈的店里吵了一架，但如同过去一样，她们之间的冲突并没有隔夜，第二天便和好了。

　　麻衣为自己的行为道了歉。

　　妈妈也承认了自己的反应过激，不该那样对待女儿的同学。

　　麻衣是能理解她的。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涉及到任何跟爸爸有关的事，妈妈就会变得非常激动，她们甚至从未在家里的电视上看过任何一场棒球赛。

　　因为爸爸曾经就是个棒球运动员。

　　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学校棒球社的王牌，在高三的夏天成功闯入甲子园，受到球探的注意，毕业后签约成为读卖巨人队的运动员。

　　妈妈是一个外表早熟的女孩，再加上国中毕业后就直接步入了社会，魅力远超普通的女高中生，在棒球赛场的休息室外偶然与爸爸相遇后，就展开了一场一见钟情的恋爱。

　　非常梦幻的开端。

　　在麻衣的记忆里，他们也的确曾经有过一段非常幸福的家庭生活。

　　直到爸爸因为表现不佳、在巨人队坐了几年冷板凳后被无情停约。

　　家中的颜色，就变成了灰白和血红。

　　77.

　　手机忽然在掌心震动起来。

　　屏幕上妈妈的邮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灰羽列夫的来电名。

　　“喂？”

　　“我帮你问过了，呼……”他说话时还带着粗重的喘息，应该是刚刚结束上午的训练就打电话来了，“排球部里的人都没有要养猫的，但是我记得我们家附近有个邻居曾经说过想养宠物，我回去之后再帮你问问吧？”

　　“嗯嗯，太谢谢了！”

　　“不用这么客气啦——”

　　78.

　　挂断电话，麻衣心头的烦恼反而更复杂了。

　　——列夫那边也得早点把话说清楚呢……

　　上次因为突然捡到小猫的事，把那个话题略过去了，但越是知道他的心情，交流起来就越有压力。

　　星野麻衣知道，如果列夫现在向她告白的话，她多半是不会接受的。

　　一想到列夫是抱有那样的期待才对自己倾注关心、并且热心地帮忙，她就会被罪恶感吞没。

　　“星野同学，在和谁说话呢？”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麻衣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看到伊藤健一正注视着自己。

　　“啊，没什么，我刚才在打电话。”

　　“和灰羽吗？”

　　“欸？”

　　“听说你最近还在打探收养宠物的事。”伊藤健一走到她身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用闲聊般的语气说，“还真是优哉游哉呢，不愧是年级第一的天才。”

　　“……”

　　明明只是普通的恭维。

　　虽然带了点嘲讽。

　　但是……“优哉游哉”，“天才”，这些词汇真实地刺痛了她，让她想起了国中时很多不好的回忆。

　　“你最近上课的表现也好厉害啊，什么题都能解出来。啊，莫非星野同学你是那种类型的人吗——”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要说出那种话——

　　“就算不用努力学习，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什么数学难题都能解出来的那种天才？”

　　79.

　　咚。

　　像是被金属球棒当头击中的感觉。

　　麻木的神经，蜂鸣的耳畔，血腥味，还有心脏的撕裂感。

　　80.

　　头脑突然一片空白，只听得到耳边持续不断的嗡嗡声。

　　像是恼人的蝉鸣，又像是金属震颤的声音。

　　胸口被无名的气压挤迫着，呼吸好困难。

　　“今天是提高班的最后一节课，我们准备了一张试卷，对大家这个暑假的学习进行检测。”

　　讲台上，老师说话的声音变得格外遥远，带着不真实的回响。

　　“希望大家不要紧张，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加油。”

　　大脑，无法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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