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纪元录

　　临川市祈东区分局正门门口。
　　于安站在大门口处来回踱步，搓着双手，神色不安的伸头向外面张望着。
　　“怎么还没回来呢？快点回来啊，快点快点。”
　　“你能别跟热锅上的蚂蚱一样，到处窜来窜去的。”
　　和于安一同站在门口的一位女刑警，用充满嫌弃的目光的看着他。
　　“许佳蕊，我说你能不能不损我，好歹我也是你上司吧，你这一天天的……”
　　忽然，于安的眼睛一亮，向着远处疾驰驶来的黑色迈巴赫用力的挥了挥手
　　余宗扬一个漂移把车停在了警局门口，利落的解开安全带走下车甩上车门，向着林果打了个手势，低头许佳蕊小声交代了几句，看都没看于安就径自走入了警局，于安赶紧转身跟上和余宗扬交代着事情。
　　苏子子走下车关上车门，看着余宗扬的背影。
　　“咱们现在是？”苏子子看向林果，“该干点什么呢？”
　　林果摇摇头，“先进去吧，看看怎么回事。”
　　苏子子和林果迈上台阶，许佳蕊走到二人身前，完全没了和于安说话时的厌恶感，和气的对二人说道。
　　“你们好，我叫许佳蕊。余副刚才交代我了，如果你们要是累了的话可以去我们局的休息室休息，如果还想继续跟进的话，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你好。”林果微笑着颔首，指了指苏子子，“我是林果，她是苏子子，还有一个是……”
　　林果在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简宁的身影，许佳蕊的目光停在车的后座上，用下巴先前点了点。
　　“你们的朋友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简宁一直抱着魔法书坐在车上没有下来，脸色犹如白纸。
　　林果和苏子子猛然转头，跑下台阶替简宁打开车门，搀扶着简宁的手臂将她从车里带出。
　　“今天晚上简宁消耗太多魔晶的能量了，你陪她去休息一下吧。”林果担忧的看着简宁。
　　见苏子子没有回答，林果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苏子子……”
　　“行！”苏子子手上带了点力气，替简宁整理了下发皱的长裙裙摆。“咋回事啊，宁神，把自己搞成这样！”
　　简宁无力的瞪了她一眼。
　　“瞪瞪瞪，再瞪我就给你扔这，不管你了。”
　　“你能闭会嘴吗？”
　　“啧啧，下回可别这样了昂。”
　　“早知道在祭典后那天晚上我就不该救你。”简宁说。
　　“省省吧你，那男的才不是我对手呢，我当时只是……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
　　苏子子嘴上虽然跟简宁斗着气，身体却非常老实的一步一步扶着简宁进入了警局。
　　“不好意思，她们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林果看这俩人无奈的笑笑，和许佳蕊说：“刚才和嫌疑人消耗过度了，麻烦你带她们去休息室歇会儿吧。”
　　许佳蕊点点头，上前和苏子子一并搀扶着虚弱的简宁。
　　“那你去干什么？”苏子子听到后，停下来回头望着林果。
　　“去跟进案件。”
　　苏子子像是早就知道林果要这么说，想和林果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
　　“余副她他们在二楼的审讯室，上了楼转个弯你应该就能看见了。”
　　许佳蕊交代了一句，和苏子子一起扶着简宁走了。
　　林果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拐角的一间四人间的办公室里。
　　梁小洁站起身，气冲冲的拍了下桌子，浓妆下的面目有些扭曲。
　　她和对面的余宗扬大声的嚷嚷道：“你们凭什么审讯我男朋友？！他只是陪我来报案的！请问警官，他是犯了什么罪吗？！”
　　余宗扬不在意的按住差点从桌上掉落的水杯，看着梁小洁慢悠悠的开口，“您先别急，公民是有义务配合调查的。”
　　梁小洁提高了音量，指着余宗扬，大吼大叫：“你们警察都是这么办事的？我妈妈失踪了你们不去找，居然把我男朋友扣在这里！”
　　她向前亲斜着身子，想伸手去抓余宗扬的衣领，被旁边的警察拦住。
　　余宗扬不动声色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梁小洁。由于梁小洁的骤然靠近，余宗扬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劣质化妆品的味道。
　　浓黑的眼线现已晕染了眼底的皮肤，深色的眼影也几乎聚集到了眼角的位置。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和照片上文静的女孩判若两人。
　　余宗扬心里疑惑：这就是张美华引以为豪的女儿？高级知识分子？
　　她真的了解她的女儿吗？
　　梁小洁又拍了下桌子，“你知道他的一分钟值多少钱吗？！他能陪我来已经是很耽误他的时间了！”
　　余宗扬默不作声的放下水杯，看了眼边上的警察，小警察立马会意的凑了上来。
　　“小王，你先给梁小姐做个笔录，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余宗扬朝着另一边挥手招来了另一个岁数大一些的警察。
　　“老罗，你和小王一起，带带他，千万别有疏漏。”
　　余宗扬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哎！我今天晚上已经说了很多遍我妈妈的事情了！你这是……”
　　“请您配合一下。”
　　老罗走到先前余宗扬的位置和梁小洁面对面坐下，小王轻轻的拍着梁小洁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梁小洁重重的吸了口气，用手揉了两把头发，从漆皮黑色女士挎包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当着众警察的面，自顾自的吸了起来。
　　两个警察开始和梁小洁进行无聊漫长且无用的问答。似是安抚调查，实则在配合他们的余副一起打着太极，拖延时间。
　　余宗扬自屋内走出，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感觉身后站了个人。
　　“于安，带烟了吗？刚才我看那梁小洁她拿出一根我也有点想……”
　　“不，你不想。”
　　余宗扬听到声音，面露惊诧的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
　　林果仰着头，直视着余宗扬的双眼。
　　她将双手乖巧的背到身后，歪着头朝他乐道：“吸烟有害健康，警察叔叔也要注意身体呀！”
　　“你……还打算继续？”
　　余宗扬有点意外，他没有想到林果最后还是决定参与到这个案子中来，先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使她身处险境，破案毕竟还是警方的事情，她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在危害到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继续跟进。
　　一个好好的圣德利亚学院小魔女不当，非要跟着一帮警局的大老爷们查案破案，往后的苦与累就不说了，在面对凶残狠辣的嫌疑人时，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护她周全。
　　更别说眼前这个，还是林湛的宝贝妹妹。
　　余宗扬望着白色的墙壁思索着，怎么能用合理的语言劝说林果回到学院，还不会伤她的心，不会让她生气，不让她觉得是自己嫌弃她？
　　余宗扬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要炸掉了，小时候瞒着考试成绩都没现在这么累。
　　“那个……”
　　余宗扬的衣角被人轻轻地扯动着。
　　他低下头，见一双杏眼正紧紧的注视着他，心里一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果拉着余宗扬的衣角不动了。
　　“嗯？”
　　余宗扬觉得自己神经病了，这种温柔低沉的语调依照平时的他是不可能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可是此时，对着林果，竟然不由自主的用了这种音调。
　　这可不能让于安那小子知道，否则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我。余宗扬心想。
　　“米雅老师说过，天赋即责任。我不能逃避，这是我应该面对的。”
　　林果的眼神透露着坚定的光芒，余宗扬好像透过林果的双眼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怀着一腔热血踏入警校大门的自己。
　　“不怕吗？”余宗扬问。
　　“不怕。”林果顿了一下，后有说：“况且，我还得保护你呢，不是吗？”
　　余宗扬看到林果鬓角旁的碎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着，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将林果碎发捋到耳后，只指尖轻轻的碰到了她的耳垂，林果敏感的缩了缩脖子，但并不反感这突如其来的触碰。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好，那还请魔女小姐多多关照了。”
　　“不客气，警察叔叔。”
　　余宗扬点点头，和林果相视一笑。
　　本来站在审讯室门口为了案件伤透脑筋的付子昂，刚走出门后就注意到二人，赶紧缩回门框里悄咪咪的露出两只眼睛，完完整整的看全了这温馨感人的一幕。
　　老大长大了啊！都会哄女孩了！
　　付子昂像个老母亲般眼含热泪。
　　“哎！干嘛不进去？看见老大没啊？阿杰急得头上都要冒火了。”于安从后边拍了一下付子昂。
　　付子昂吓得一激灵，用两只手扒着门框，神经兮兮的转头看着于安。
　　“你鬼鬼祟祟干嘛呢？”于安向前一步，伸着脖子向外面看。
　　于安连忙伸手按住付子昂，“老大啊，现在应该……应该在隔壁呢！应该一会就过来了！你先进去吧！快进去！”可不能让于安看见外头这俩人啊。
　　“好吧。”于安看着付子昂表情僵硬的脸点点头，向后迈了一步。
　　付子昂低下头看着地板，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警惕。
　　“就你还想骗我！让我看看外面有什么东西！哈哈哈……啊！”于安趁付子昂一个没留神，向着门外转身一个大跳，没控制好平衡的摔在了楼道的地上发出了一声惨叫。
　　付子昂向后仰着身子，神情不忍的往后退了几步，小声的对于安说：“兄弟你自己保重吧！”说完就没有一点犹豫的转身进屋了。
　　于安待看清站在楼道的二人后，身上传来的痛意全无，抓奸般的语气冲着二人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好啊你们俩。”
　　余宗扬和林果看着像□□一样从屋里蹦出来的于安，惊讶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
　　余宗扬走进几步，蹲下打量着于安：“你练□□功呢？！青春小说看完了又学武侠小说？！以为自己是欧阳锋？”
　　于安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用正宫看小三儿的眼神扫了一眼远处捂嘴偷乐的林果，然后又回到余宗扬的脸上。
　　“呦，您俩在这干嘛呢？”
　　余宗扬心里有点虚，糊弄道：“商讨案情。”
　　“什么案情用俩人单独在没人的楼道里商讨？你还分得清什么正经事什么是……哎呦！”
　　于安的脚被从里面出来的阿杰不小心踩到发出了又一声惨叫。
　　“啊，不好意思。”阿杰似乎对于安此时为什么会像个□□一样趴在这里并不感兴趣，朝着外面俩人招招手。“余副，林小姐，你们快进来吧。”
　　“哦！”林果点点头，越过余宗扬先进了屋。
　　“哎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果着急之余也不小心踩到了于安的脚，使得于安又发出一声仰天长啸。
　　余宗扬忍住笑意，站起身，迈着长腿避开于安进了屋。
　　偌大的审讯室里一共站了七八个警察。
　　从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个人，审讯员和坐在他对面的疑似嫌疑人——段明。
　　林果慢慢向着玻璃前走去，虽然她早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但一想到段明是段辉的弟弟，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从前上学时的画面。
　　她在玻璃窗前站定。
　　坐在里侧的男人不安的打量着审讯室的四周，这让林果联想到实验室的小白鼠。
　　他戴着一副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上身穿着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下面穿着盖到脚面的黑色长裤，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古老死板的气息。
　　是个老实人的装扮。
　　林果的目光骤然停顿在了男人的脸上。
　　——可是却长着一张杀人犯的脸。
　　不过，好像除了这张脸，别的地方跟段辉那个人渣没有一点的相似啊。
　　林果细细端详着段明那张眉目清晰的脸想着。
　　阿杰递给余宗扬一个文件夹，“经查验，段明和段辉二人是同卵双胞胎。”
　　“哦？同卵？”余宗扬翻开手中的文件夹，隔着玻璃瞥了眼段明，“和段辉的DNA相同？”
　　“没错。”阿杰颔首。
　　余宗扬合上文件夹带上阿杰递来的耳麦，递给付子昂一个眼神，付子昂也点点头带上蓝牙耳麦，打开了审讯室的门，走到段明的对面坐下。
　　“问他个人信息。”
　　“姓名，多大年纪，哪里人……”付子昂按照流程，一条一条的询问着段明。
　　“我叫段明，二十二岁，老家是锦州的……”段明老老实实的如实相告。
　　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段明的人生经历居然和他的哥哥段辉完全不同。
　　段明上的高中和段辉不同，是一所全市的重点高中，高中毕业后顺利考上了国家的重点大学，学的还是编程。
　　今年是即将毕业进入企业实习最重要的一年，按照他的话讲，他今天晚上原本是在公司熬夜加班，女朋友梁小洁打电话给他说她妈妈失踪了，他这才挤出功夫答应陪她来报警。
　　“请问警察同志，那个……那个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呢……”
　　余宗扬在外面抬手按住耳麦，“问他一个星期前，二十号，他下午和晚上都在干什么。”
　　林果恍然。
　　二十号是她们从酒吧出来遭遇袭击的那个晚上。
　　付子昂微笑着：“你能说一说你二十号下午和晚上都在做什么事情吗？”
　　“二十号……一个星期前啊……”段辉挠了挠头，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像是在回忆。
　　忽然，他两手一拍，向前倾身，“我下午在陪女朋友逛街买礼物，因为那天是她生日！晚上嘛……晚上我就回公司编程序了。”
　　“大约是几点回的公司呢？”
　　段明想了想，对着付子昂笑了一下，“十二点左右吧……有什么问题吗警官？”
　　林果用手摸了摸下巴，目光再次聚集到段明那眼角含笑的脸上。
　　这段明活泼开朗的性格和他那阴霾狠辣的哥哥还真是两个极端啊……
　　余宗扬轻声对着耳麦讲道：“问他他哥的事情。”
　　“请问，段辉是你的孪生哥哥对吧？”
　　段明在听到段辉两字之后瞳孔骤缩，表情大变。
　　他咽了口口水，用颤抖的指尖扣住身前的桌子，“你说我哥哥吗？他……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啊。难道他又惹什么事了，不可能啊，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后面的话几乎是他自答自说，没人听清。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恐惧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审讯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等待段明情绪恢复。
　　外面的人也陷入了疑惑，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会对段辉如此惧怕。
　　余宗扬转头对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于安嘱咐道：“去调他那个什么江都制造公司的监控，看看他今天和二十号晚上是不是如同他所说的一样，都在公司加班。顺便查一下他的通话记录和住址，以及最近频繁往来的人。”
　　于安的前脚还没迈进来，转身又走了。
　　“去交管局调出来的监控现在查的怎么样？”余宗扬摘下耳麦，低声对阿杰问道。
　　阿杰叹了口气，“局里的人都不眠不休的在查，但是目前还没有结果。”
　　余宗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明白，在人流量极多的大学各个门口的监控中，反复查找着一辆车，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此时此刻，他们也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监控显示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那他就不是嫌疑人了对吗？”林果转头看向余宗扬。
　　“他的不在场证明却是成立。”
　　林果靠近余宗扬，又闻到了他身上的茶香。“那在他扣在这的这段时间里，如果阵法被人启动了，那么就更加能说明这件事和他无关了？”
　　余宗扬低头望着她，手里把玩着那个蓝牙耳麦，“按照逻辑来说，要是出现了你说的这种情况，却是没……”
　　“有人走入阵法中心区域了！简宁在那人身上做了标记！”苏子子拍门而入，喘着粗气看着一脸惊讶的大家。
　　“……没毛病。”
　　林果接上余宗扬的后半句，拧了自己一把。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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