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或不式

　　还有两周才开学。
　　十七百无聊赖在床上趴着，在手机上翻找着旅游攻略，听到门铃响了，忙爬下床蹑着人字拖去开门。
　　“早！给你买了早餐。”祁颜提着豆浆油条送到十七面前。
　　“谢谢~”十七接过早餐，乐呵呵地把他往里请。“我刚还在想这几天要怎么玩个够呢。”
　　祁颜伸出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打断她天马行空的游玩计划。“你还是别想着自己出去乱跑了，这几天我带你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总得让我玩两天吧？”无可奈何，十七咬着油条嘟囔着。
　　“离这儿不远倒是有一个游乐场，坐地铁两个站就能到。”
　　听到这，十七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慢慢吃，吃完带你去。”
　　“好！”

　　刚从过山车上下来，十七仿佛打了兴奋剂，还想拉着惊魂未定的祁颜去玩跳楼机，反被他按在长椅上坐着。
　　“你好歹让我缓缓先。”
　　“那你在这缓吧，我自己去玩也可以。”
　　照这个语气，如果下一秒祁颜顺着她的话真让她自己去了，未来几天就别想十七会理睬他了。
　　“别闹，我去给你买个……香草味的？”十七被他按回座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辆被人群包围的甜筒车。
　　应对十七的情绪，十几年来祁颜已经磨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十七一个会意的眼神他就立马屁颠屁颠跑去排队了。
　　一阵来电铃声从背包里传出，十七翻开一看，是祁颜放在她这里的手机。他还在远处排队，十七没多想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祁……”
　　“你以为你能永远躲着我，是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润细甜的女声，语气却是冷冰冰的。“祁颜，你……”
　　突然伸出的手从背后夺走手机，十七吓了一跳，回过头时，祁颜一手拿着甜筒，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
　　“谁打来的？”仿佛电话里那人的语气一般，眼睛只盯着手机屏幕。
　　“没有署名，是个女声。”
　　“那可能是推销的吧。算了，没事。”祁颜关了手机，把甜筒递给十七。
　　看他不想再提起这个电话，十七也识相地不再问了。
　　可是电话里的人能叫出他的名字，分明是认识的人，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前女友……？
　　如果是在一年前，十七就不会轻易让他这么含糊过去了，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同，也说不出来，毕竟分开一整年，再见面时，虽然俩人看上去与一年前无异，但十七心里总有份自认为的疏离感，这份疏离感并不是祁颜的哪些细节所造成的，而是她在心里给自己铺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是别扭着的。
　　“等下我们去玩什么？”

　　在游乐场疯玩了一整天，回到家整个人都是臭烘烘的。十七拿了衣服和浴巾就直奔浴室洗澡去了，对角落里的异样仍未发觉。
　　“这巴掌大的浴室也没个排气扇，一下子就起雾了……”
　　十七扶着洗手台想拿毛巾，不小心踩到刚刚倒在地上的沐浴露，一个脚滑往后摔下，腰椎一阵痛麻感让她昏过去了。
　　“姑娘，姑娘醒醒啊，你没事吧？”
　　痛感还没过去，眼前仍是一片雾蒙蒙，却被这陌生的声音给吓清醒了。她微微抬眼，眼前是一张白皙温润的脸，身上裹着薄纱，长发披盖着垂落在十七身上。
　　“这谁？？怎么进的我家门？？还偷看人洗澡？？？我不会这么倒霉吧，第一天住进来就碰到入室抢劫的色狼了？？？”
　　她吓得往后退，手往四周探探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强作镇定地盯着眼前的人。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看着她，一点一点向她挪过来，“你……看得见我？”
　　完了，这语气，不是色狼，这还是个色鬼？？？
　　她抓起掉在地上的花洒往那个“人”脸上抡过去，趁他倒在一旁便抓起浴巾冲出浴室，被打的人清醒过来追出浴室时，便被十七一球拍给抡晕了。再睁眼，手脚已经都被胶带缠住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他一直看着十七目不转睛，目光流转时透露半分诧异半分欣喜。
　　“你，真的能看得见我？”
　　“喂——110是吗？这里有人非法入室还在扮鬼吓人，地址是……嘟……”
　　没想到十七不听一句解释，他只能着急忙慌把电话切掉了。
　　“欸，我不是鬼……”
　　十七上下打量着他，白皙得异于常人的脸色，曳地的长发，半裹微露的长衫……
　　呃……谁信呢，拖去警察局就对了。
　　十七直接上手拎起衣领把他往外拖，被他死命抱住大腿。
　　“别啊！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别人是看不见我的！你信一信我哎！”
　　“你少吓唬人了，我不听。”
　　好不容易拖到门口，开门时便遇到了要出门的祁颜。
　　“十七？这么晚了，要出门吗？”
　　“颜。嗯，去……呃，扔个垃圾。”十七提了提这个死抱着自己大腿的人的衣领。
　　“我刚好也要下去扔垃圾，帮你扔吧。”
　　祁颜走向她，神情平常，一步一步踏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颜真的看不见这家伙？
　　“把垃圾给我吧。”祁颜的目光对上那人，没有一刻回避，“嗯？愣什么？”
　　“没有……我突然想起来，我傍晚的时候已经扔好了，不用了。”
　　祁颜的反应验证了那人没有骗她，可，这还不如是个骗子呢。
　　十七又把他拽回房间，关上门后瘫坐在地上。碰上鬼可比碰上骗子可怕多了，她与那人面面相觑，拼命想冷静下来想想什么东西能驱鬼，可脑子里早乱成一锅粥了。
　　那人把手伸到十七面前，用下巴示意手上的胶带。“你给我解开吧。”
　　“你觉得我还敢给你解开吗。。。”
　　“我……”他苦笑着叹了声气。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这个房子里，这里来来往往已经有很多人住进来过了。你是我遇到过的所有人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看见我的人。你刚刚也看到了，在其他人眼里我与空气并无两样，他们看不到我，感知不到我，甚至连我的存在都不知晓。你是唯一知道我的存在的人。所以，我没有理由，也并不会去伤害你。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十七看着他没有说话，一会儿起身走开了。这样荒谬的事发生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他也做好了会被赶出去的打算。
　　他蜷着双腿把头埋在臂弯里，突然感觉手上的胶带被撕扯着，抬眼看见十七拿着剪刀把胶带剪开了。
　　“你……相信我说的话？”
　　“至少，刚刚阿颜的确看不见你。”十七把他手脚的胶带都撕落了，缠成小球扔进垃圾桶里，“我叫十七，你叫什么名字？”
　　“式。”撕胶带时没有注意，手腕脚腕处皆被拉扯出了红印，他却顾不上这点刺痛，满眼都是坐在面前的十七。
　　“式？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十七……不会赶我走么？”他怯怯地问了一句，对答案仍是没底。
　　“……说起来，这还是你家，我才是那个闯入者……”十七没坐稳，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扑倒了。
　　这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存在，是人是鬼都不清楚，甚至刚刚因为一阵折腾而连脸都没来得及看个清楚，就这样莫名其妙拥自己入怀，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贴在一起的呼吸声，以及彼此胸膛感受到的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的头发很软，身体很凉，有特别而清淡的气味，分不清是体香还是衣服的香味，呼吸平静而匀速，鼻息伴着胸腔起伏扫过十七的颈窝，是带有温度的。即使身体冰凉，贴着胸膛感受着的是一颗心脏的搏动，仿佛隔着腔壁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心上。
　　这样鲜活感受到的一个人，真的是虚无的存在么？
　　“式？你先放开我。”十七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久到她和式的呼吸与心跳的节奏都已经重合再交错又重合了两回了，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十七也觉得他莫名其妙，但抱着的时候，还怪舒服的。
　　“喂？”她轻轻拍他的肩，他仍是没有动静。“不会是睡着了吧……”她换个姿势让自己抽身出来，再去翻他的脸，果然睡着了。
　　“这……多大的心啊，这就睡着了。”十七拿出睡袋小心翼翼把他装进去，慢慢拖着挪到阳台。虽然这么做不大厚道，但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她拿了床被褥铺在阳台地上，再把熟睡着的式一点点挪上去。关掉阳台门时又把锁扣拧紧了些，再回到屋里。
　　月光被厚厚的窗帘挡在门外，尽数倾洒在熟睡的侧颜上。
　　十七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今夜床头的小夜灯却亮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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