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袁赫涵

作者:张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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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之前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要睡着了。

      她握着我的手指,长久的病痛让她没办法再对我多说些什么。她微微地抬起来眼睛看着我。

      她真美。

      我想我的一生都没有再见过比她还要美的人了。

      我已经面对着这张脸几十年,却远远不曾感到过满足。她的乌浓的发搁在枕上,却好似一直流淌到我的心里。她的微微泛红的面庞比最柔软的玫瑰还要娇艳。

      窗外夕阳将落了,辉煌的金光笼罩了她的全身,笼罩了我们。我看见她润泽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指尖轻轻的颤抖也更重,那颤抖中她握紧了我。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尽管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但我恐怕一看,就要落泪了。

      她说话了。她说:“你看着我。”

      我于是抬起眼睛看她,那一瞬间,我的眼前就模糊了。她病弱不使我软弱,她垂危不使我垂泪,可是她的眼睛,遭遇过许多痛苦,依旧澄澈得像个孩子。这眼睛看着我,这眼睛击垮了我。

      泪眼里,夕阳里,我感到一种眩晕。直到她手轻轻抚在我脸上,我才发觉,自己一直在战栗。我望向那眼睛,很深的黑色把我吸了进去。我突然感到一种勇气,我扑上去,抱住她嚎啕大哭。

      我的侧脸紧紧贴着她的,我的泪水把她的脸也浸湿了。温热的水渍把我们粘在一起。“我该怎么办呢?我以后该上哪里去找你呢?以后我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我狂喊着。

      我深深地拥抱着她,她的身体很软,也很温暖,四下静谧,灿烂的夕阳把整个房间烘得明亮柔软,我所熟悉的淡淡香味由她的颈间散发出来,一切都浸淫在金色里。

      她软软地把手搭在我背上,随着我的哭泣起伏。“我们会再见面的。”她笑了。

      这笑容里我更感到心酸。我屏息看着她,淌到唇上的泪水都被我咽下了。

      “等到一百年之后,如果你还在这里等着我,我就会回来了。”

      我当然会在这里等着,可是你会回来吗?

      “因为我爱你啊。”

      她笑了,笑眼更浓,嫣红的嘴唇像花瓣一样绽放。我分明看见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

      “我也爱你。”我告诉她。

      四下突然安静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默。我的爱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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