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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向
蓝禾推开门,没看见威尔斯。他皱了皱眉,朝着房间外的露台走去。
“小禾,你见过圆月吗?”威尔斯瞧见来人,漫不经心地开口。
露台上方没有遮挡,可以直接望见日月星辰。蓝禾缓缓仰头,果然看见黑沉沉的天幕上悬着一颗懒洋洋的圆月,好像只是在天上停留一会,很快就要掉下来,砸得地上那些做着美梦的人们掉眼泪。
“蓝野人跟我说,圆月象征着吉祥团圆。”威尔斯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继续说:“但是在坎卡西,我们经常会在圆月之日屠宰牲畜,执行死刑。那一天的穷人不敢上街乞讨,因为即使是穿着蕾丝裙的淑女也会用她的皮鞋狠狠踩那些人的脸。”
蓝禾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威尔斯的身边,等待着他的命令。
“她已经睡过去了吗?”威尔斯从躺椅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是。”蓝禾回答。他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王。那个孩子一分钟前下了船。”
“我的天使想要高飞,那就让他做。”威尔斯的眼睛散发着迷人而危险的气息,“这样才方便彻底折断他的翅膀。”
蓝禾看着威尔斯,有些不寒而栗。这些天威尔斯表现得过于游手好闲,快要让他忘了威尔斯残忍冷酷的本性。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血,如同狩猎者享受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踏入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哎呀,我吓到小禾了?”威尔斯又换上了蓝禾熟悉的笑容,还伸手捏了捏蓝禾的脸颊。
“……”
“那么,去吧。”威尔斯轻轻捏起一小杯蓝野麦酒,对着圆月做了个碰杯的动作,慢悠悠地下达命令:
“晴岚该从美梦里醒来了。”
船离岸边并不远,亚度尼斯很快游到了岸。他刚手脚并用爬上岸,就对上了一张黝黑的脸,和脸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让我瞧瞧,你不是那个划船的小娃娃嘛?”
那人直勾勾地打量着亚度尼斯,手边爱抚着一匹骏马。
亚度尼斯愣了愣,才发觉这是出发时遇到的那个热情船夫。但现在他有非常要紧的事要做,他一把推开船夫想要往前冲,却被船夫一只手拎了起来。
“你这小娃娃怎么比我家十岁的孙女还瘦,轻飘飘的。”船夫摸了摸胡子,不等亚度尼斯开口,船夫已经把亚度尼斯扔在了骏马上,自己也跨上去乐呵呵地说,“你不会想就这样跑过去吧?赶路啊,就应该让我这个专业的来咯!”
“……去皇宫西北角距离寒酒居二百三十七米的城墙下!”亚度尼斯回头大喊。
船夫笑得更大声了,洪亮的声音响彻夜空:“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半夜爬过人家宫女的墙啊!”
两分钟前,亚度尼斯撬开了楼船第四层房间的锁。
看上去似乎是放置什么珍宝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把守。
“……是陷阱。”他想起了老师的话。
可那扇紧闭的门就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从威尔斯捉摸不透的意图到蓝禾的闭口不提,从老师的步步留心到侍女们若有若无的杀气,一切的一切都在掩饰着什么,而答案就在这门后。
“……不要好奇。”塞多娜好像站在了他面前,冷冷地盯着他。
可今晚是个好时机。威尔斯和蓝禾都不知去了哪里,恰逢圆月侍女们都聚在一起喝酒戏耍,而老师也没有来阻止他。
“老师,我想知道,我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亚度尼斯推开门,轻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没时间去问您了。”
数以千计的枪械和炸药堆叠得整整齐齐,塞满了整个房间。有一些他在塞多娜给他看的坎卡西报纸上见过,有一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但他知道,这是武器。这是比弓箭大刀更为凶猛的武器。他一瞬间明白了威尔斯的意图:他要发动战争,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
他已经不想再犹豫了。
亚度尼斯顺着夜风一跃而起,背弃月光,向着粼粼的水面坠落下去。
“小娃娃,你知道我为啥来拉马不?”船夫除了划船,骑马技术也很高,在幽暗的城郊森林飞速疾驰,却没撞上一棵大树,迎面吹来的风沙倒是让亚度尼斯有些睁不开眼睛。
“因为你妈妈划的那个船哦,是偷了我的!”船夫越说越气,挥着鞭子在黑夜中发出巨大的响声,“我那天还说你们这两同行这么厉害,我可要加油划船咯,咋想到一回去我那船就不见了呢?”
亚度尼斯被马震得有些反胃,一边忍住想吐的欲望一边说:“老师说船是她买的。”
船夫摸了摸细密的胡茬,“那八成是哪个懒鬼偷了我的船转手卖给你妈妈咯!让我抓到是谁,非得揍得他十颗牙都掉光光!”
亚度尼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您为什么帮我?”
船夫对着月光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嘿,因为你是个好娃娃!”
亚度尼斯匆匆道谢下了马,在船夫坏笑声中轻车熟路地从城墙上翻了进去。
晴云生随意扎起了墨色的长发,披了件素白的外衣,沾了一衣的月光,拿着装满的水壶,抬眸看着来人,微微有些惊讶。
“听我说,威尔斯想要发动战争,他已经做了准备,我看见了……”亚度尼斯的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似乎在苦恼如何让这个人相信自己。
正是星星都困倦得睁不开眼的深夜,他连风儿都无法扰动。谈何让人相信这么没预兆的事。
“亚度尼斯,我相信你。”晴云生轻轻放下水壶,对着亚度尼斯轻笑了一下,“那么,想让我做什么?”
亚度尼斯觉得那人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随意,大概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微微有些烦躁地说:“快离开这里!告诉你的父母、朋友、子民,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
话未说完,亚度尼斯又一次被拎了起来。这次不是船夫,而是明明二十出头还被威尔斯称为少年的蓝禾。
“晚上好,尊贵的太子殿下。”蓝禾对着晴云生行了个礼,冷冷地指着亚度尼斯说:“这孩子最近受了刺激,到处说胡话。希望您原谅他的唐突。”
亚度尼斯还想说什么,却被蓝禾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那么我先退下了。”蓝禾再次向晴云生鞠躬致意,就带着亚度尼斯消失在了夜色中。
晴云生注视着亚度尼斯离开的方向,夜风吹起他素白的衣角。
半晌,晴云生才收回目光。纤细的手指卷起袖子,他弯腰随手捡了根木棍。明亮的火光从黑暗中燃起,晴云生带着火把纵身跃上了屋顶。
“整个晴岚吗……真贪心啊。”
晴云生俯视着高高的宫墙、玉龙雕饰的屋顶、挂满了祈愿符的桃树和金黄的琉璃瓦,然后随手一挥,明亮的火光划了一道弧线,点燃了一片桃树叶。
耀眼的火光从上而下铺满整颗桃树,再顺着树干上绑好的细密麻绳迅速向四周蔓延,爬到了易燃的木堆上、被精心饲养的草木上和皇宫中央的大榕树上。于是它不再需要桥梁,如猛兽一般吞噬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整个皇宫很快沦陷在滔天的热浪中。
在森林中飞速穿行的蓝禾猛地回头,狭长的眼睛倒映着漫天火光。
不对。
这比计划的时间早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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