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onis.虫花

　　那一天，我被废墟上盛开的妖治红花所吸引。说来也真怪，明明正值最干冷的季节，所有花儿都该害怕地捂住脸，但这里的空气里却弥漫着腥甜的香气。

　　我沿着欧维诺军区的边缘行走，拖着半瘸的左腿。这里似乎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大战，嘿，走两步就能看见一个狰狞的脑袋或是烧焦的胳膊。不远处的欧维诺军区灯火通明，传来无数酒杯碰撞的声音和扭曲的笑声。我就是刚从那边走过来的。您要是从那一扇扇窗洞里望去，可以看见因醉酒涨红了脸的大胡子下士、穿丝绸连衣裙喷着香水用蕾丝扇掩面大笑的军官夫人、还有那餐桌上的巨大羊排和空洞的牛头骨。这些人真是恶心极了，只图自己享乐，我想进去讨一块鸡肉，却被几个醉鬼狠狠揍了一顿。

　　这狗屁生活。我一脚踢开拦住我去路的尸体，在迎面吹来的凉风中辛酸地吸了吸鼻子。哼，一个衣衫褴褛的退役老兵悲惨地走在断壁残垣上，真是和谐无比。

　　但是这朵花是怎么回事？

　　“呸。”我恼火地跺了跺脚，但脚底的灼烧般的疼痛一下让我忍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老子都这么惨了！你还有心情开花！”

　　“毕竟它是……象征诅咒的花。”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我猛地回头。嚯！一位红衣似血、墨黑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的绝世美人。他漫不经心地跨过遍地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那张脸真是被上帝吻过，连我一个戒欲多年的老男人看了都要脸红。我愣了好一会，猛地拍了拍脑袋——您得知道，美丽出现在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哎哟，长这么讨人喜欢还出来晃悠，真是不要命了。”我赶忙把他拉到一边，“你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坎卡西的地盘啦。那帮老色鬼经常在附近抓人……你赶紧躲得远远的去吧！”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那红花前蹲下。他纤细的手指抚上那薄如蝉翼的花瓣，抬头对我说：

　　“就躲在这里好了。”

　　“躲在这？”我瞪大了眼睛，“哦老天，你在开玩笑吧？这里连只鸟都没有！只有几个像我一样的可怜过路人！”说着，我有些颓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哎……哎……多么希望这附近有个能歇脚的地方！要是还能喝上一杯雅如兰酒……”

　　“好提议。”红衣美人站起身，“那就开个酒馆吧。”

　　“哈？”

　　我是真没想到，我竟然也有坐着收钱的一天。
　　我和小红（由于他没告诉我名字，我姑且这么叫他！）居然真的在欧维诺军区的边缘办起了个酒馆。一开始没有资金，我们就搭了个铺子在路边卖酒。赚了点钱之后，就建起了小屋。以前只有几个零散的路人来喝酒，后来这附近修了小路，我口袋里的银币也一天天多了起来。

　　小红也真是厉害。他自己调的酒，比上好的雅如兰还香醇。白天的时候我坐在前屋收钱，他就在后屋不知道捣弄些什么。晚上他才戴上面具来前屋坐坐，兜售他装在各种奇形怪状的瓶子里的药水。
　　“你这是啥？”我问。

　　“毒药。”他说。

　　我摇了摇头，觉得小红真能吹牛逼。

　　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我有了收入和住处，小红有个能躲的地方。这人有了钱啊，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气色都一天天红润起来。我觉得我现在快活得像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欧维诺那个大胡子军官被调走，新来了个年轻的少将。他雷厉风行地拆除了所有的酒馆，连我这军区外的小店都不放过。好在我有足够的钱啦。

　　“小红，要不你跟我走呗。”搬走的前一天，我满面红光地找到他，鼓起勇气说，“虽然你是个男的，但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凑合着过！我向上帝发誓，我会对你好的！”

　　“……”

　　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突然转身朝着军区走去，还是一身红衣，脚步轻盈。

　　我匆忙赶上去想要阻止他，但他没有一点表情。即使过了这么久，我还是看不透他。他总是这样没有一点预兆，就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你疯了吗！那边可是军区！”我朝着他背影大喊，“你会被那帮坏蛋抓住，献给哪个老色鬼当小老婆的！你要是命不好，就死在里面啦！”

　　小红没说话，风吹起了他的长发。他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目光里。我站在寒风里狠狠吸了吸鼻子，心像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哎！

　　我失魂落魄走进小红住过的房间。他的桌上干干净净，只有一张展开的信条。

　　我凑过去，上面只有一行字：

　　云生，我需要一个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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