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不是因为你

　　差点启程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还未到深秋，你也未问我是否与你相聚，不知怎的，提笔给你写信时，脑子中还是徘徊着这首词，不知是因为你历来对词的偏爱，还是此情此景颇符合我的心境？
　　星，真的想你了，你也想我吗？
　　十月已到，秋意渐显，连续几日的小雨，温度直降，我已经短衣短裤换成了长袖长裤，独立在风中，能感到丝丝的凉意。因为天气，我们也有好几日待在工地的临时住处，以前天天待在工地，接受灰尘和噪声的侵袭，心中常常烦躁。可是，这几日天天关在屋里，一部黑白电视发出咿呀的声音，空气中充斥着劣质的烟味和含混不清的咕哝声以及扑克牌落在桌上清脆的声响，心中更是无所皈依。开始的时候我还要同他们一起，觉得这是难得的休闲的时光，声音比他们还亮，可是一两天下来，便没有了兴致，重复的扑克牌，重复的输赢，重复的人，不停的重复，不但是在消磨时光，也是在消磨生命，消磨自己的激情，我怕自己的意志力薄弱，容易沉沦在这种重复里，后来困于这种重复而不自知。星，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积极的人，认真的人，估计也很鄙视这种毫无意义的重复和反抗这种无聊的生活吧。我现在很怀念高中生活，那时候的你，那时候的我，那时候我的同窗们，尽管努力在独木桥上你追我赶，那种心境，那种状态，那种劲头，估计今生再难拥有。想起那时的你，常常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于自己的事情，半天也不见你言语一声，沉默的气质安静的存在成为我心中永久的形象。那时候的我坐在你的身后左侧，常常偷偷望着你出神，你思考的时候会微微蹙眉，嘴角紧紧的闭着，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你专注的时候一只手拖着腮，穿过窗的微风轻轻的卷起额前的刘海，微微的卷曲弧度使你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美；有时候你也会走神，我知道那目光是穿过旁边的人落在我的身上，常常这个时候，我会装着不知道，要么和周围的同学毫不在意的聊天，要么假装埋头苦干，其实那个时候我心中常常一阵阵窃喜，我知道我在你心中除了学习之外还是有一席之地，不过这个走神时间是短暂的，像经过我身边的阳光，给予我温暖后又慢慢离开，恋恋不舍中又携带者果决。星，在这样的雨天回忆当年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仿佛你还是坐在我右前方的那个似有似无却无时不在的女孩。可是，时光荏苒，此时的我和你分隔两地，我在这狭小的天地里无聊着，你在你的世界里忙碌着，似乎心有灵犀，又不能目光鼓励，人生的遗憾，真的是转瞬而至，无所依的心情，在零落的雨声中愈发烦闷。
　　星，我辗转战场了，这个战场，其实是给你写信的地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他们也不能让我安静，总是嘲笑我的文质彬彬，说我是女朋友压榨的耙耳朵。虽然他们说话直爽，不遮遮掩掩，但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毕竟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被别人无端的揣测，讪笑，评价，又不能据理力争，义正言辞的反驳，于我有时候是一件憋屈的事情。其实他们的言谈举止都是淳朴的底色，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已有一月有余，大致都熟悉了彼此的习性，依照我的个性，当然与他们很快能够从生到熟，并且游刃有余。可是我也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我，那个我只属于你，一两天牌局后，我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抽身出来，第一想法是非常想来到你的身边，看看你，反正也不能开工，走个一两天没有问题，正想着要去请假的时候，看着头儿因为下雨工期延后烦恼的脸色后，我又退却了。对于一个刚进单位的大学生，无任何背景，应该还是学会察言观色，学会老实等待和做事，不必要去给自己和他人添加麻烦。所以，我只有把自己的思念和生活中的琐碎诉之于笔下，塞在信封里寄给你。第二想法我想利用这段空闲的时间看看书，专业的书我是无论如何不想碰了，两年的光阴，为了一份好工作，我几乎天天侵泡在其中。想看的书当然是和你同步的，你喜欢诗词，喜欢散文，喜欢小说，喜欢历史，我也一直喜欢，可是，我找遍了我们的住所，也没有找到一本值得静下心来读的书籍。大概工地上的人平时都困于体力，对于脑力要求自然低了，一本搞笑的小人书或者段子，足以慰藉平时精神上的贫瘠。星，写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我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会成为那样的人，拿起自己曾经喜欢的书籍瞌睡会不招自来，张口是黄段子或者世俗俚语，那时的你看到这样的我一定是辟而远之吧。你是这样文静的一个人，有时候看到你，看不到人世间的烟火气，不争不怒，但是行动言语中有积极向上，朝着自己的目标和理想默默的前行。我也想也有你那样沉静的心和浑厚的心理力量，你曾告诉我书中有，我也确实在书中找到了不少。可是，现在的我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与你并驾齐驱吗？我越来越惶恐把喜欢的书没有放在自己的身边。星，你能找几本好书吗？对于你的渴望现在完全转化与对书的渴望，仿佛没有书，我就会失去你！我知道你会安慰我说不会，但是，我也不能落后，除了工作以外，无论我们相隔多远，我希望我们的交流永远畅通和舒服。
　　星，现在我写信的地方是房东的一间小小的书房，我们的临时住所安排在村长一个比较富裕的农家里。他的家三层楼房，外观很漂亮，房间也很多，不过我们这次工地上的人也有几十个，所以每个房间里都有横七竖八的放着五六张床，住着五六个壮汉，杂乱和嘈杂是必然的，还有些异味，不过我已经有些习惯了，毕竟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十几年的学生生涯改变了我不少的习惯，再次进入类似的场景也会见怪不惊。可是，我还是无法从心理上漠视我不认同的规矩和习惯，为了适应，我只是尽量不去触碰罢了。比如我想在房间的唯一的一张书桌上写点东西，马上就会围过来七八个人，闹着抢着要看要发表评论，美其名曰共享。我无法同他们分享我们之间的秘密，一躲在躲，想写信给你的时间一拖在拖。没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是我最大的烦恼，刚才提到看书也是类似的问题。还好，刚才被他们闹得没法，我拿着自己的东西与他们嬉皮笑脸一阵，估计他们的牌瘾很重，便放过了我。我拿着纸笔站在楼房的走廊上，望着如线的雨丝发神。房东看出我与他们的不同，便把儿子的书房让给我，还说如果喜欢，可以常到这里，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就是抽点时间给他十岁的儿子辅导功课。这个倒不难，我一口答应了。所以，星，以后这里就成了我们说悄悄话的地方。这个地方虽说是书房，可读的书一本也没有，可是，有窗有桌，还有坐在这里的我和住在心里的你，我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你说是这样的吗？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你带到这里来，让你看看我和你说悄悄话的地方。窗子面朝东方，窗外有一棵高大的黄角树，秋天它仍然葱葱郁郁，朝气蓬勃，即使在这样发霉的雨季，它仍然迸发出春天的气息。从黄角树的枝丫看出去，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隐隐约约的远山，我想起你在我的东方，似乎我的目光能穿过高山，越过峡谷，飘过城市的上空，看到你专注思考的剪影。
　　星，不知道这雨还会持续多久，从厚厚的积雨层，一时半会儿似乎不会停。我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我还是想到头儿哪儿去试一试，如果准假的话，我想立即启程，坐汽车乘火车坐轮船，飞到你的身边，你一定会惊讶和惊喜我的出现吧。毕竟，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非常的想你，想你淡淡的微笑，想你坚定的眼神，想你额边的刘海，想你温暖的手，想念与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星，如果我请假准了，我会把我信中写的亲口告诉你，你会笑我的多情，笑我的善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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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鼓起勇气请假，头儿爽快的准了。不过，刚刚收拾好东西，头儿马上对我说声抱歉，说他们一直在推演工地上的一个难题但是都没有找到有效的方法，他们想让我会学院一趟，问问我的导师，毕竟他是这行的专家，而且我在这个难题上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如果与导师不谋而合，那马上敲定这个方案。星，我只有把迈向你的脚步收回来，我知道你肯定能理解。
　　想你，星，非常想你，星儿！
　　铭书于199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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