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为祸

　　萃怡阁内人声鼎沸。有身份的都在二楼坐着，面前桌上摆着的糕点茶水精致诱人。没身份没钱又只想来凑个热闹的就三三两两站在一楼大厅，好在阁里的小二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瓜子。看有钱的傻子挥金如土买些不实用的玩意，还有瓜子嗑，这也算是他们生活的一大乐趣。

　　祁桧俯下身子，凑到祁京墨耳边低声道：“主子，京中这几日盛传的那位死而复生的丞相府二小姐就在对面。”

　　祁京墨懒懒地抬眼，就看见对面包房的雪色轻纱后面，隐隐约约透出两位妙龄女子的窈窕身姿。风一吹，轻纱舞动，倾城色就在他眼中现出来。

　　他眼底神色微动，手中捏着的金梅膏被他手劲一大，捻落了一瓣。本来栩栩如生的梅花形状一下子变得残破不全起来。

　　祁京墨瘪瘪嘴，放下金梅膏，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祁桧：“无事提那个蛇蝎女子干嘛，白白坏了本世子好心情。”

　　祁桧委委屈屈“哦”了一声，站直身子好好扮演他的护卫角色了，心里的话生生压了下去：“要不是您之前吩咐让我们防着点孟二小姐，属下有必要给您提醒么……”

　　阁内众人聊的正热闹，就见一绿衣姑娘袅袅婷婷走上了拍卖台，待她站定，手中小巧的玉锤一敲，大家就知道，这拍卖算是正式开始了。

　　孟笑辞坐直了身子，话说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进拍卖场呢。她前世家中经济条件只算小□□活所需在超市就都能买齐。拍卖这种价高者得的方式她只听张随川说过，他家底殷实，据说他家老太太最爱做的事就是在拍卖场大杀四方，带回自己喜欢的珠宝收藏着。今个儿能在场，她可要好好感受感受。

　　“各位客官，感谢大伙儿如期来了我们这萃怡阁。本次拍卖依旧依着价高者得的老规矩，三次喊牌，绝对的公平公正。奴是萃怡阁的绿珠，也是本次拍卖的喊官。现在开始第一件——您可擦亮眼睛看好喽，有市无价的宝贝——南海粉色鲛珠，起拍价——二百两!”

　　孟笑辞撑着下巴看二楼的一堆有钱人漫天喊价，不一会儿，就从二百两升到了一千两。她有些不以为然，一颗珍珠而已，至于嘛。

　　最终鲛珠被一位朝廷命妇收到了囊中，远远就听见她们那间房传来兴奋的说话声。

　　司徒娪在一边解释:“一千两放在以前，够买这种极品珠十来颗了，但现在倒是很值得。当今圣上最信任的朝臣李学士患有头痛症，外敷药的药引有一味便是这南海鲛珠。偏生南边的秦国最近硬气了，干脆断了和吴国的贸易往来。这一下子，鲛珠就紧俏得紧了。”

　　孟笑辞点点头，买下这东西给自己夫家铺路，让李学士在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这巴结真不要太明显。
　　拍卖继续。“第二件宝贝——前朝慧贤懿皇后珍藏——点翠戏蝶百花步摇一对!”

　　绿珠这话一出，拍卖场炸开了锅——萃怡阁把前朝皇室物品拿出来卖？难道不怕被官府的人以大不敬之罪抄店吗？

　　孟笑辞在现代生活那么多年，等级观念还没那么强，不禁有些疑惑在场人吃惊至此是为哪般。

　　“阿辞不知，这对步摇可是有来头的。传说当年先皇先后在济邻的一个小摊贩前相遇，乍见成欢。后来各自表明了心意，又正好一个王爷一个郡主，几个月后就拜堂成亲了。先后在婚前发愿，要将这对步摇送给有缘人，让那有缘人终可得觅良人，恩爱两不疑。”司徒娪如此道。她父亲年少时跟在先皇身边，也见证了这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爱情。太师将这段爱情告诉了女儿，也是希望她所选夫婿如先皇一般，以赤心待她。

　　“可是不知为何，前朝皇后崩前都未将这步摇送出去，整理皇后衣冠时也没发现，这步摇就这么消失了。没想到——”司徒娪若有所思，“倒是在萃怡阁出现了。”

　　孟笑辞和司徒娪正凑在一起说话，却听楼下绿珠朗声笑道：“甲字巳间的这位姑娘说的不错。这对步摇，正是前朝皇后要赠给有缘人的珍宝呢。”

　　孟笑辞心下暗惊——我去，隔这么远，外面又人声嘈杂的，那个叫绿珠的竟可以如此准确听到她们的私语？怪不得刚刚阿娪不让她多说话。

　　她略带震惊地望向绿珠，只见那绿衣美人巧笑嫣然，也朝这边看来，微微颔首致意，继续道:“这对步摇可是皇家对有情人的庇护，在场若有哪位客官想觅位良人恩爱不疑，买下它，绝对会心想事成啊！”

　　听了绿珠热情的推销，场内蠢蠢欲动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乙字辰间的一位公子获得了步摇。

　　场内喊价举牌的声音此起彼伏，孟笑辞的注意力却渐渐集中到了绿珠的身上。那么多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她竟每次都可以准确重复出来？

　　不简单呐。

　　她倏地扬眉一笑，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写过这种听力极佳的奇人。她那时只觉玄幻，原来确有其事。

　　司徒娪顺着孟笑辞的目光瞥了楼下绿珠一眼，轻轻道:“能进萃怡阁办事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阁内的小二突然请离了一楼的闲杂人员，二楼几间房的人也起身离开。孟笑辞伸了个懒腰，以为这便是散场了，还奇怪怎么最后那幅地图没拿出来拍，却被司徒娪拉住了胳膊:“阿辞不再等等吗，夜拍还没开始呢。”

　　哦，原来好戏还在后面呀。孟笑辞讪笑:“坐得我难受，起来运动一下，哈哈哈。”

　　“各位大人稍事休息，夜卖很快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绿珠原本给人市侩又精明的感觉在说这话时一下子变了，变得沉静而严肃。

　　“萃怡阁的晨拍夜卖也算是用心了。”司徒娪怕孟笑辞不懂什么是夜卖，故意如此道。

　　孟笑辞点头附和，素手端起青瓷茶杯喝了一口。氤氲的茶香模糊了她的视线——如果连举国稀少的鲛珠和前朝皇后的遗物算是晨拍的话，夜卖——又该是怎样的见不得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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