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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
月色清浅如水,歌舞升平的庆徽殿在夜色掩映下愈显宏华。来往宫人行色匆匆,生怕怠慢了这一场盛宴。手执画扇的舞姬由内监领着向大殿门鱼贯而去。
庆徽殿偏殿,却是一团焦急。
首座上的华服女子正拧眉看向另一边委屈含泪的妙龄少女,随后怒目扫过殿内跪下的一群宫婢,厉声道:“一群蠢奴才,到底这么不小心!”
跪在最前面身着霓裳舞衣的宫女泫然欲泣,跪俯着求道:“求贵妃恕罪!奴婢自知扭伤了脚已是罪过,眼下要紧是有人替八公主上场才是啊!”再三叩首求饶。
眼前女子,便是敏贵妃。而八公主妍瑈,便是那妙龄少女,虽骄纵任性,可也知犯了错,不顾红肿的眼睛赶紧上前拉住母亲道:“求母妃切莫再怪罪绿蔷了!现下无人替儿臣上场献舞,儿臣以后可就是阖宫的笑柄了! ”
敏贵妃颇有些头疼,八公主的献舞本就是有心人的设计,偏偏又在这关头出事,片刻须臾到哪儿去找人顶替?可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若沦为笑柄,将置关雎宫于何地?
八公主见母亲略有些松动便立即上前小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敏贵妃眼波流转间微微抿唇,”竹儿,”身旁的掌事宫女立刻上前听她吩咐,便行色匆匆立即去了。八公主忽的勾唇一笑,对下面跪着发抖的绿蔷朗声道:“绿蔷,脱下你身上的衣裳,再替本公主将月前江下进献的半面冠取来。”
绿蔷应声,不顾脚上的疼痛迅速褪下身上的霓裳衣,小心翼翼放在楠木架上。寒天腊月里只身穿了件寻常仆婢的外衣便疾步出了殿门。
不多时,竹儿便带了一缃色衣裳的女子出现在敏贵妃面前。竹儿是掌事宫女,自然是敏贵妃吩咐了一路上讲明了。还未等行礼,敏贵妃便将她按在铜镜前,柔声却不容置疑道:“沈小姐,你只管替妍瑈一舞,剩下的,本宫会替你安排好。”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立刻便有宫女替女子更衣束发,女子低眉,随她们摆弄。一袭霓裳舞衣,华贵繁复,层层叠叠。绿蔷很快便取来半面冠,给女子戴上,攒珠玉面遮住半脸,再加上有心的刻意妆容,的确可以以假乱真。八公主见了女子这样的装束,心底却多了几分不屑。敏贵妃算是悬着的心半落,在宫人再三请催下,带着女子和浩浩荡荡的婢女向正殿而去。
庆徽殿内一阵觥筹交错,敏贵妃含笑对皇帝皇后行礼,嗔怪的说着:“妍瑈这孩子非说要精心打扮一番才肯来献舞,陛下可要好好看她这辛苦而练的舞了!”
女子微微欠身,未说话,心下了然敏贵妃话中的意思。
丝竹声起,娇容半掩的女子步履款款,纤腰慢拧宫带轻摇。
半掩玉面本就让人添了几分诧异与探寻,年纪小的九皇子更是出言:“这是八姐姐?何时竟精学了舞艺!
绡带波动云袖舒摆,颔首投足间如杨柳微拂,抬腕露出半截玉臂落在众人眼中,的确是八公主。抬臂舞动,随脚下软履翩跹移动。
的确是跳的极好,后妃众人脸上的神情皆异,敏贵妃微微含笑睥睨着舞动的女子。
皇帝的笑意更深了,看了敏贵妃一眼,笑道:“就妍瑈的性子能成如此,的确是费心了!”众人皆附议。
先前使八公主丢面的丽嫔面上有些挂不住,衣裙下的手紧紧捏皱了帕子。
一曲舞毕,女子施施然欠身,敏贵妃立即上前挽住她,向皇帝告退去更衣。
殿后的八公主早已听闻宴上上众人的反应,嗤嗤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随后又敛起笑意,朝着铜镜中打理好衣裳莲步上前,与进门的女子擦肩而过,亲热的拉住敏贵妃甜甜叫“母妃”。
宫宴毕了,已是子夜时分,公卿贵胄都恭退宫门。
齐国公府的车轿前,扬长走来了一队持灯内监。为首的匆匆而来,高声呼着:”沈小姐且慢!”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林福运。他微微弯身,身后的小太监们同礼。
轿门翻掀起一角,迎帘挑起,旁边的婢子立刻上前行礼。
”林总管。”温润客气的声音从那面传来,沈玉绰半只锦履踏出轿门。早已换好了缃色衣裙,更显削瘦,向林福运缓缓行了个礼。
“沈小姐,陛下在关雎宫有请。国公爷那边已省得了,您请吧!”林福运说罢,侧身在轿旁候着,无一丝怠慢。婢子遂上前为她系好披风。沈玉绰转身对婢女稍稍点头,提裙回礼道:“劳公公带路。”
低鬓珠钗,衣袂微动,端的是规矩有礼。
林福运在前面引路,沈玉绰稍逊于他,不紧不慢。
宫墙红漆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可怖,只庆徽殿中的余温还存留着,显得深宫中有了一丝安宁的味道。别处的宫殿都依次高高点起长灯,好似这一年顺遂和睦。
关雎宫,皇宫的南高处,仅次于中宫凤藻宫。
而关雎宫,更是伸手变化风云处于屹立不倒的敏贵妃的寝宫。敏贵妃章氏,六皇子煜和八公主妍瑈的母亲,盛宠优渥多年,与皇后分庭抗礼。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此时召她而去,怕不只是为了方才席上替八公主一舞,也不知是什么算盘。
沈玉绰心中喟叹,片刻间心思百转千回,便不再打量,安分跟在林福运身后。
宫道上行路的宫女太监见了林福运都躬身欠安,林福运抬了抬拂尘,斜眼看了一眼沈玉绰。
一路走着,关雎宫的鎏金雕花牌匾很快映入眼帘。
门口早有宫人顺次接候,小太监们留在殿门外。敏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上前,为她褪下身上的披风,沈玉绰欠身道了一声谢,掌事含笑回礼,与林福运小声说了什么,打开了虚掩的帘门。沈玉绰随二人迈入殿内,白玉铺地,低首瞧见那方角上的螺纹凤雀,雕刻在正殿脚下,便可知敏贵妃的得势。
博山炉中的苏荷香静静焚着,殿中一片温暖。皇帝正与敏贵妃说着话,沈玉绰轻步走进内里,踩在软垫上,低眉叩首道:“臣女拜见陛下,敏贵妃娘娘!”
方才在庆徽殿席上未敢正视皇帝,如今亦不敢。便安身规矩,不再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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