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山河同筹

　　八月底，各大高校陆续开学，新老学生回校报道，全国各地的机场火车站从八月二十号以后客流量就很大。

　　齐豫等在首都机场的到达大厅里，她已经等了一个小时，按航班信息飞机早该落地了，估计是出了问题晚到了。

　　她眼睛盯着出口，终于，又一波人/流涌出来，她终于瞅见钱三一的身影。

　　齐豫踮脚挥了挥手，钱三一看到了，冲她露出笑容来。

　　他走出出口，走到她面前，话还没说就放开手里的箱子，给了她一个拥抱。

　　“飞机落地晚了？”齐豫问。

　　钱三一拉起她的手，一手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边走边说。”

　　他昨天才回江州，今天就收拾东西去北京报道，睡眠不足，导致精神头不是很好，虽然刚才在飞机上又睡了一觉，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掩嘴打了个哈欠，眼下布了浅浅的青灰。

　　齐豫也看到了，上了出租车以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黑眼圈，凑过来心疼地问：“时差还没倒过来吧？”

　　八月初的时候裴音和蒋昱文领了证，中旬的时候这对中年鸳鸯就出发度蜜月。他们打算用两个月的时间游遍欧洲，裴音却不放心把要上大学的儿子一个人丢家里，蒋昱文虽说想过二人世界，但看裴音那么坚持，不得不妥协，二人蜜月里塞了个钱三一。

　　钱三一其实半点儿都不想跟他们出去当电灯泡，无奈他妈现在心态敏感，家里两个男人都不太敢违她的意。何况裴音现在记挂着钱三一去北京念书，以后回家更少，如果八月他被留在家里，她肯定会想儿子想到不行。

　　钱三一跟了他们十天，基本上跟着游遍了第一站英国。他倒是会苦中作乐，每当那两口子旁若无人秀恩爱的时候，他就自觉一个人去玩，尤其是前几天在哈利波特影城，他一个人可算是找到乐子了，在蒋昱文的掩护下从裴音眼皮子底下逃脱，然后跟齐豫开了视频，开展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买买买活动。

　　“啊啊啊啊格兰芬多徽章！”
　　——“买呗，我再买个斯莱特林的。”

　　“哇，你背后！你背后！火弩箭十英寸模型！”
　　——“想要吗？想要撒个娇。”

　　“一一，会喷火的福克斯哎QAQ。”
　　——“……买了买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不断发生，钱三一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齐豫隔着屏幕看到他的表情都心里痒痒的——他太得瑟了，但是人有所求，于是不得不奴颜婢膝。

　　谁让她最喜欢哈利波特了呜呜呜。

　　过了几天，八月二十三号的时候，快递打电话给齐豫，让她出去取一下快递。齐豫那时候住在家里，小区管得严，不会随便放快递人员进来，一般大小的件都有专人运进来放蜜蜂箱。她迷惑了一把，向小区门卫做了担保，快递小哥才进了小区，又在园林一样大的小区里转了二十来分钟，才找到竹园后面的独栋洛可可式洋房。

　　齐豫早就在门口等他了，她心里也特别好奇，因为小哥说这个东西他提不动，所以齐豫还特别向门卫求了求让他开着快递车进来的。

　　快递小哥从车上拿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裹，一个健壮的北方大汉都双手抱着艰难移动。他把件放到门口台阶上，齐豫感谢地递了瓶脉动，看他走了才半踢半挪着这个大箱子进了门，所幸门厅是大理石的质地，阻力很小，她才能一个人完成这项工作。

　　在门厅，她拿着剪刀剪开包裹，然后就瞪大眼，捂住嘴，堵住了喉咙里的尖叫声。

　　一把扫帚先从下面的皮箱上滚了下来，扫帚把身木料精致，金红光泽炫目，条枝梳理整齐，把上火弩箭的英文花体字母刻得华丽精美，赫然正是《哈利波特》里一比一等身的火弩箭模型！

　　下面是最新出的联名皮箱，看配色和徽章是格兰芬多款的。齐豫打开皮箱，里面全部都是相关周边。

　　想一下钱三一上次直播帮她买这些还是六天以前，再结合英国的皇家邮政效率，大概率他特别买了最贵的航空线，才这么快运回来。

　　可是、可是！齐豫瞪着眼前这堆东西，上次视频她哪里买了这么多！

　　这个败家的男人！

　　她当下就给他发了个语音聊天邀请，接通以后那边声音很嘈杂，信号也不是太好的样子。齐豫听到了英文广播，于是她暂时没说话，惊疑不定地听到广播里伦敦到阿姆斯特丹航班可以登机的通知。

　　“你在机场？”她纳闷道。

　　钱三一懒洋洋应了声：“我受不了这电灯泡日子了，正好不快开学了嘛，我就先回了。”

　　齐豫面色古怪：“我记得阿姨给你买的票是后天直飞江州的。”

　　“唔。”钱三一说：“好吧，行程有变，他们明天就要去法国，我妈说给我买张从法国飞的票，好歹能送送我。但我也懒得千里迢迢跟他们飞过去多坐一班飞机了，我就提前溜了，买票买得仓促，没有直飞了，所以只能先去阿姆斯特丹转机。”

　　“刚才广播里那班就是你的航班？”齐豫喊起来：“还不赶紧去登机！你是要气死我吗？！”

　　钱三一冤枉：“我看到你的微信当然要先回啊，对了，有事找我吗？”

　　现在包裹的事都不算什么事了，齐豫心累，只简单提了下，抱怨了他一句乱花钱，就赶紧嘱咐他快点登机，别等下误了航班。裴音和蒋昱文又不在，他一个人在机场，出了事岂不麻烦。

　　现在算算时间，他差不多昨天半夜才转机回了江州，收拾好行李今天又飞到北京，确实生物钟有些紊乱了。

　　他们是打车去学校的，出租车司机最近接待的学生有百八十个，都是返校的大学生，一看他们的年纪和行李差不多心里有了数，上车的时候齐豫报了“清华”，司机还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们一眼，夸赞道：“清华？小姑娘真厉害啊。”

　　司机挺热情的，一路上还试图给他们介绍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后来齐豫告诉他她是北京本地人，司机也就安静下来不说话了，本来打算绕路也悄悄回了最近的路线。

　　钱三一在路上还浅眯了一会儿，齐豫把他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扣在他脸上帮他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

　　他没睡着，车停下来的时候就坐直了身体，然后下车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拿出来，和齐豫一起进了学校。

　　齐豫昨天就去北大报道了，宿舍床也铺好了，今天就专门去机场接他陪他来报道的。

　　开学季宿舍管得不严，何况男生宿舍总比女生宿舍规矩宽点，齐豫和钱三一在男生宿舍一楼和宿管领了钥匙，然后他们顺着楼梯上了三楼，钱三一宿舍在311.

　　他们宿舍目前就到了一个男生，钱三一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打开行李箱收拾床铺。齐豫打量了眼他们宿舍，条件还行，毕竟是老校区。她留意到他们宿舍还没买扫帚和拖把之类的，自告奋勇下去超市帮他们带一把。

　　钱三一边铺床边答应了，倒是之前到的那个室友不太好意思，齐豫说了句没事，然后下楼去他们宿舍区附近的便利店把这些东西买了，还帮钱三一挑了几块毛巾和刷牙器具。

　　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又多了一个男生，又是一番有点尴尬的互相介绍，等钱三一把自己的位置弄好以后他跳下来，拍了拍手，叫齐豫出去吃饭。

　　齐豫只好和他的室友们礼貌地告别，在钱三一带她往食堂方向走的时候说：“其实你们室友一起吃顿饭多好。”

　　钱三一：“不是还有一个不在嘛，等他到了再说。”他瞥了眼她：“据说你从小在清华长大？推荐个好吃的食堂呗。”

　　齐豫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口袋里的饭卡——她从小就有，然后带着他走了。

　　-

　　十月黄金周过后，天气转冷，北方气候变化更是显著，北风呼呼地刮，许多人已经穿起了薄毛衣。

　　齐豫站在一棵树下看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多媒体教室的大门。铃声响起来，她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

　　过了几秒钟，紧闭的教室门打开，应用物理专业的学生们走出了教室，脸上的表情颇为愁云惨淡，一副被公式榨干了头脑的样子。钱三一就在他们中间走出来，正和室友说着话，看到不远处等待的齐豫，他露出一个笑容来，比口型道：“再等我下。”

　　齐豫微笑着点点头，钱三一和身边的人讨论完课上那个话题，就被室友们拍了下背，在他们带着调侃的目送中走了过来。

　　天气冷了，他套了件牛仔外套，里面套着深灰色的卫衣，牛仔裤包裹的腿修长劲瘦，写满青春的朝气。

　　齐豫注意到他们班许多女生若有若无地向这边打量，看来就算上了大学，一哥也依旧还是全民偶像。

　　他走过来就握住她的手，带她向食堂走，不是他不想和她出去吃顿好的，而是他下午第一节还有课，时间太紧张了。

　　他们身后，不少人打量起了他们亲密的背影，更是有女生开玩笑一样问钱三一的室友们那是不是就是他女朋友。

　　开学以来，应用物理专业的钱三一就吸引了本学院女生们的注意，清华不缺状元，但高颜值的状元却也不多，但很快，这些女同学和师姐们就失望地得知他已经名草有主，女朋友就在隔壁北大。这在他们院里已经不是个秘密了，甚至有的时候1601班的单身狗们还会特地在班群里起哄，开他玩笑，说他背叛了单身狗大军。

　　齐豫中午陪他在清华食堂吃的饭，她知道他课表上的大致课程时间，专门掐着点来清华找他的。

　　下午两点他还有一节通识课，在阶梯大教室上，齐豫耳朵发红地被他牵着手领进教室，心虚地挑了最靠近大门的角落。

　　马原课的学生来自不同的专业班级，虽然很多外院的人也不认识他们，但鉴于他们两个人的颜值，还是有不少人关注的，更何况钱三一他们班同学都还在教室里呢，更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钱三一那几个室友还坐在前面两排明目张胆地回头做鬼脸。

　　这节马原可真不好熬。齐豫感觉自己快被他们班学生看成了虾米，她整节课脸上都热热的，生怕讲台上的老师会点名或者随便提问，苍天可鉴，被抓到来蹭男朋友的课就太丢人了。

　　下课铃声响了她才松了口气，钱三一带着笑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蛋，嘴角含笑地站起来把书包扔给从旁边经过的室友，让他们帮他带回宿舍，又在他们的鬼叫起哄声里拉起齐豫走出教室，朝身后的单身狗室友们挥了挥手。

　　他牵着她往外走，清华太大了，大学城也太大了。他在路边熟门熟路地解锁了一辆小黄车，长腿先迈上去，回头示意她坐后座。

　　齐豫坐在后座上，伸手揽住他的腰，少年的腰肢劲瘦而有力，风从两面刮来，吹走她面上的羞涩，格纹风衣的下摆被吹起来，她纤细的脚踝在空中轻轻荡着。

　　齐豫把头靠在他的背上，紧了紧圈住他腰肢的手臂。

　　钱三一伸手，覆住她合在他腹部的手。

　　他们下午坐在咖啡厅里，和蒋昱文还有裴音视频。齐豫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她脸上挂着笑容，听着裴音甜蜜地说着她和蒋昱文这周末的二人世界安排。钱三一端着咖啡走过来，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坐到了齐豫身旁的沙发上。

　　裴音看到钱三一入镜，先是打量了一眼他，看到他看上去很好，也放心下来。倒是一旁的蒋昱文调侃：“豫豫，这才放假回来第一天，你们俩又出来约会啊。”

　　齐豫微微红了脸，钱三一揽住她的肩，对蒋昱文道：“我看你也挺喜欢我回北京啊，我放假那几天把你气着了吧？你看我在的时候我妈理你吗？”

　　蒋昱文“啧”了一声，小声嘟囔：“怎么我当了你爸以后你对我还不如以前那么尊敬了呢？”

　　钱三一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以前对“昱文哥”那样的崇拜了，每次想到他悄无声息地背着他追求他妈的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反呛道：“你还好意思说！”

　　蒋昱文的脸皮一贯很厚，这话他就当夸奖了，裴音倒是很不好意思。齐豫赶紧捶了钱三一一把，又把桌子上的咖啡杯塞进他手里，示意他低头喝咖啡。

　　两位女士都受不了他们两个了，如愿让幼稚的男士们闭了嘴，裴音又跟齐豫说了说话，还邀请她寒假有空回江州看看，钱三一爷爷奶奶也想再见见她，齐豫答应下来。

　　晚上在五道口吃完晚饭，也没再逛街或者看电影，毕竟秋冬天天黑得早，在外面呆着不安全。

　　回去的时候，钱三一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辆小黄车或者摩拜，他无奈地回头看齐豫：“只能走回去了。”

　　齐豫站在他身后，笑着把手搭到他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那就走啊，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多呆会儿？”

　　钱三一：“你又调侃我？”

　　齐豫：“哎呀好啦。”她抱住他的胳膊，把头靠过去：“是我，是我愿意多和你走一会儿，行了吧。”

　　一路走回去，她抱着他的胳膊分享这些天的生活，国庆七天一别，他们两个心里对对方的思念之情都很浓，有一大堆的话想说。

　　走到最后，齐豫越走越慢。她抬手打了个哈欠。今天她一大早上了节专业课，下课后就去找他，下午又陪他上了节马原，下午又应付了两个长辈。现在困意涌上来，她眨了眨眼，睫毛上沾上了些水珠。

　　困死了，都提不起精神。

　　她把全身大半重量都放到钱三一身上，抱着他手臂半闭着眼往前挪步，钱三一低头看着她迷糊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丝笑意，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把惯性往前走着的人拉了回来，半扯进怀里，无奈道：“上来，我背你走。”

　　他说着蹲下来，齐豫眼睛眨了眨，反应了几秒就俯下身，手圈住他的脖子，乖乖让他扶着她的腿站起来，背着她走在北大的校道上。

　　他的肩背太有安全感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衣领间，闻着他身上的雪松味道，昏昏欲睡，但潜意识里不知道为什么又记挂着什么，以至于没办法睡着。

　　是什么？齐豫努力地想着。

　　“几点了？”她低头凑在他耳朵边上问。

　　钱三一敏感地缩了下脖子，她吹在耳廓的气息暖洋洋的，身上的橙花味道清新又甜美，他不自在地动了下：“我刚才路过行政楼看到里头的时钟，九点四十。”

　　九点四十？

　　齐豫猛地瞪大了眼，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说好十点钟给过生日的室友准备惊喜这回事！

　　她猛地低声尖叫了下，吓了钱三一一跳，他刚想说“你清醒了？”，齐豫就拍着他的肩膀：“快点快点，我十点还有事。”

　　“什么事啊。”他有点不满，脚底下加快了速度：“这么晚还有安排吗？”

　　“我室友过生日啊，我们说好在她回来前准备蛋糕布置宿舍给她个惊喜的。”齐豫柔声道，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脸：“快点啦~”

　　钱三一哼了一声，迈开长腿走得飞快，齐豫心急，不停地催他：“再快点再快点。”

　　她探头吧唧在他侧脸上亲了口，抓着他的肩摇晃，钱三一飞快侧头看了她一眼，说：“抱紧了。”

　　齐豫收紧胳膊，下一秒，他直接背着她跑了起来，风呼呼地往耳后蹿。齐豫先是吃惊地用腿夹紧他的腰，跑着跑着笑出声来。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她从他身上跳下来，抱了抱他就挥手打算往楼上跑，结果被人拉着手臂拽回去。

　　钱三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齐豫轻哼了一声，推了推他，没推动，手放到了他的腰上。

　　他们站在宿舍楼下的角落里，灯光没有打过来，一片昏暗里，气息交融。他温柔地吻着她，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间，微微踮着脚，仰头接受着他的亲吻。

　　钱三一放开她，额头抵住她的，温声道：“别闹得太晚，早点睡，嗯？明天我课少，下午你们综英下课后我就来找你。”

　　齐豫脸颊泛红，呼吸有些急促，她白皙娇美的面庞掩在法式贝雷帽下，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她轻声答应了一声，有些不舍，手指在他掌心乱动着，还是惦记着时间不早了，才开口：“晚上再聊天。”

　　“好。”钱三一轻声道，“上去吧。”

　　齐豫点了点头，转身，与贝雷帽同色系的暗红色格子风衣扬起一片衣角，她步伐匆匆地踩着台阶进了宿舍，钱三一看着她过了阀机，才迈步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走出阴影处，似心有所感，他转身，看到四楼上一扇窗户开着，齐豫正笑着冲他招手，钱三一笑起来，伸手对她挥了挥，又挥动着胳膊在头上比了个心。

　　“晚安。”他比口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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