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难防

　　秦晓茵怎么也没想到，项京啃了颗窝边草不说，这颗草她还怪熟悉的。
　　她见江曳一个人住，又看江曳长得俏，说话乖，便生了多加照顾的心思。这倒好，照顾出个“男朋友”来。
　　养媳妇都没她养的这么冤枉的？！
　　秦晓茵甚至都要怀疑，是自己多此一举才把自己儿子的喜好带跑偏了......
　　仿佛知道母亲心中所想，项京宽慰道：“和您没关系，您不要瞎想。”
　　不过此时秦晓茵已经顾不得追究这事儿是怎么发生了，她看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项荣，又从后视镜看看项京。心里揣测了半天，这才语气犹豫道：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就高三暑假的事儿，算算也没几个月。”
　　秦晓茵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喜欢那孩子么？”
　　项京碍于长辈在面前，只好几不可闻地笑了笑，轻声道：“妈，您这话说的，我也不能是被逼迫的吧。”
　　项京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表现出的意思就是“我俩好了”“我自愿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着办吧”。
　　秦晓茵没有再说话。
　　眼见车拐进了熟悉的街道，就在项京以为这沉默要贯穿到底时，秦晓茵说话了。
　　她道：“......要是你真喜欢的话，妈是不反对的......”
　　项京一怔，他本以为秦晓茵会是那个最不能接受的人。然而，她却最先给予了项京来自长辈的支持。
　　他呆呆道：“妈......”
　　“别叫我，这事儿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爸还没发表意见呢。”
　　项京看向项荣。
　　其实对于他爸，项京反而是有信心的。虽然他平常和妈妈相处的多，但项荣在他心目中反而才是那个通情达理开明宽容的角色。在感情生活这方面，他从来都认为秦晓茵会比项荣更在意。
　　然而事实却好像与他所想相反。
　　只见项荣沉沉地看过来，那眼神让项京心里一惊。
　　项荣道：“你下车，我们两人谈谈。”

　　“喂，是小曳对吗？”
　　冷不丁听到一个女声，江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秦晓茵的声音。
　　于是他道：“对，是我，江曳。阿姨您好。”
　　秦晓茵“嗯”了一声，解释道：“他下车没拿包，手机放在里面也没顾得上拿出来，他和他爸...说是出去谈点事，你着急...着急找他吗？”
　　平日里秦晓茵总拿他当第二个儿子养的，而现在语气客套中还透露出些许不自在，让电话这头的江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也不是要紧事。那我过一会儿再找他好了。打扰阿姨了，那我先挂了？”
　　江曳正欲挂电话，那头急忙道：“哎等下——”只听秦晓茵飞快地问道：“小曳，阿姨问你，你喜欢项京，这事儿是认真的吗？”
　　江曳哑然，并没有回答秦晓茵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项京...他主动告诉您的？”
　　“不...机缘巧合下我们才知道的。看项京的意思，并没有打算和我们说。”
　　是了，江曳心下了然，他俩还在“冷战”，项京怎么可能都不提前知会他，做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但他也并不想追问秦晓茵夫妇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毕竟项京和江曳也没刻意瞒着，高中还是有部分同学知道这事儿的。秦晓茵她们从其他渠道知晓这事儿，江曳不觉得奇怪。
　　如果是项京主动说明，那才叫奇怪。

　　江曳咽下心中一闪而过的酸涩，然后对秦晓茵坦诚道：“阿姨，我是认真的，不是和项京闹着玩儿。”
　　那边静了静，接着秦晓茵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哎...反正，如果你俩真想谈，阿姨也不拦着...”
　　“......对不起，阿姨。”江曳道，“但是，谢谢您。”

　　秦晓茵以前不知道做母亲是什么滋味。
　　她性格直爽，女孩子有的百转千回她都没有，能找到老公属于秦家称叹的奇迹。她接受的教育便是男子成家立业，儿女双全自然最美满。她还没能接受日后连孙子都抱不上的可能。
　　但秦晓茵又是个母亲。在考虑世界之前，她最先考虑到的是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开心。
　　这是她下意识地举动。
　　所以，与项荣不同的是，她会试着接受项京的选择，而作为父亲，项荣更冷静，更客观。有时，也更冷酷无情。
　　比如现在，父子俩走在家旁边的公园小道上。不等项京开口解释，项荣便拿出居高位者一贯命令的语气，对项京说道：
　　“我不赞成你和江曳这段感情，最好赶快分手。”

　　项京无奈道：“我还没说话呢，您就替我决定上了？”
　　项荣面容严肃，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不管你要说什么，这事儿的结果就只能是一个，你和江曳分手。”
　　项京也脾气上来了，他最烦被人用二话不说的语气强塞给他一个做法，看来自己父亲压根儿没打算和他谈谈，就是避开秦晓茵来向他发号施令来的。
　　他早就料到秦晓茵一定会先护着儿子，于是干脆把秦晓茵隔开，自己做这个红脸，就是要和项京死磕到底。
　　项京说道：“不成吧，我还挺喜欢江曳的。您这乱打鸳鸯，可不太道德。”他看着一旁面色不善的父亲，继续道，“至少，您要给我个理由吧。我不能稀里糊涂就这么搪塞一段感情。”
　　项荣也意识到，首先他面对的不是下属，而是自己的至亲，其次他不能把青年人的感情当做儿戏，尤其是两个男孩间的。他不是不开明的父亲，恰恰相反，项京对项荣的看法是正确的，他对这世界上发生的种种都见怪不怪，可拿项京的未来去赌，项荣不敢。
　　“我问你，你们俩现在在一起了，然后呢？之后你们什么打算？”

　　项京一哂，然后道：“这也太远了...大学都没念完呢，走不走得到最后都不一定呢...”项京越说越小声，仿佛没有自信似地，“考虑那么长干嘛啊？”
　　“我知道你们只看重眼前，可我做父亲的却不能不去考虑以后。”
　　“这条路不好走，你们之后面对的压力不止是两个人的忠诚，这社会上还有很多人不会理解你们的爱情，也有人可能借此去给你们职场使绊子，就算我们同意了，江曳家就一定是完全支持他的吗？再说了，爱情终究敌不过生活。时间久了，你倦怠了，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最后打败你们的，可能不是你们互相喜不喜欢的问题，你知道吗？”
　　末了项荣叹口气，道：“如果你现在拍拍胸脯，特别肯定地向我保证，日后受什么委屈都不后悔今天的决定，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但我想项京，你也没想清楚对吧？你只是觉得，谈着开心就够了。别这么看我，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
　　项京因为项荣说中的每一点都感到挫败。甚至在大学，他都在很多时候扪心自问，他和江曳，真的能走下去吗？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阵，两人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项京闷声道：
　　“你让我在考虑考虑。”
　　项京这是表态，自己要好好审视他和江曳这段感情了。
　　项荣“嗯”了一声，感受着阵阵凉意袭来，对项京说道：“天冷，回去吧。别让你妈在家里一直等。”

　　江曳挂断电话，心里倒平静许多。
　　他等着项京找他谈。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两人分手，以前一直不敢放任自己想到这个地步，如今试着想想看，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果然，江曳嗤笑自己，人的忍耐力的确无限的。

　　这个回答没有像表白那次让江曳等太久。
　　项京在周末返程，江曳算着时间，此时他应该已经到学校了。
　　他接起电话，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佯装无事道：
　　“到学校了吗？”
　　“你下楼。”
　　“？？？”
　　电话那头的项京怕江曳没听明白似地，又重复了一遍，“下楼，宿舍楼下。”
　　电光火石间江曳意识到，项京这是在楼下等他呢。
　　他飞快地换好鞋子，外套随便拎了一件，就匆匆忙忙下楼。
　　刘汉德难得见一贯不紧不慢的江曳露出这么急切的神色，好奇地向楼下张望，结果就看见江曳猛地扑进了树下一个人的怀抱。
　　那人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看不清脸，但看那身形，怎么着都是个男孩子。
　　见江曳过来，那人轻车熟路地把人接了个满怀。

　　这关系...这距离...这熟练程度......
　　刘汉德明白了，这就是江曳口中的那个“她”！

　　江曳把头埋在项京脖颈间，闻着少年身上清冽的味道，那是裹挟着寒风的匆匆到来，江曳觉得项京接下来说什么他都能原谅他了。
　　“吃过饭了？”项京问道。
　　江曳点点头，这动作很像猫在蹭人的脸颊，弄得项京一阵心痒。
　　他拍拍江曳，说道：“我还没吃呢，走吧，陪我吃点儿？”

　　深夜，学校周边餐馆已经关门大半。而赶路来的项京又累又饿，所以到最后，他们依然选择了不健康但快捷的垃圾食品。
　　江曳点了杯牛奶，坐在边上看着项京吃汉堡。他拿起一根薯条，见缝插针地递过去，说道：“高铁上没吃？”
　　项京空了嘴，才说道：“车上吃东西，难受。休息也休息不好，你看我的黑眼圈——”
　　江曳把项京指着自己眼睛的手指头撇开，笑道：“你这黑眼圈也不是坐高铁就有的，别赖人家铁路部门。”
　　项京嘿嘿一笑，两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见项京吃的差不多了，江曳这才状似无意地问道：
　　“怎么没回学校，先来找我了？”
　　“有只小猫突然闹脾气，我寻思着得赶快过来安抚一下。正好，江曳，你见着这只猫了没？”项京手指在空中比划道，“就这么高，长得白净，也挺可人，就是脾气冲，容易炸毛。我觉得你一定熟。”
　　江曳上前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挑眉道：“这么大一只猫，莫不是成精了？”
　　项京笑：“可不是，精怪又挠人，不好搞的很。”
　　江曳继续道：“那你得好好哄哄他才行。”
　　项京道：“连人带心，打包送给他，古人言秀色可餐，不知这样行不行？”
　　江曳鼻子一酸，嘴巴却讥道：“你可太不要脸了。”
　　他抽抽鼻子，笑道：“不过他必定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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