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生

　　“诶？怎么突然走了？”叶凌秋一怔。

　　“他伤势早已恢复，原本一早就该离去，只因城外还有仇家守着，这才多待了些日子。”余楚楚轻声解释道，“五日前，那些仇家走了，他也就告辞了。”

　　叶凌秋沉默下来，余楚楚背对着她收拾药柜，看不见神情，但她的背影，却似乎分外落寞。

　　“楚楚……”

　　叶凌秋正想开口安慰，余楚楚却忽然转过身子，又对叶凌秋弯了弯嘴角：“不用担心，孙怜要去找他的师父，自然不能一直留在清临县。只是你也不能常来，孙怜又走了，医馆突然冷清了许多，我一时不大适应罢了。”

　　看着余楚楚温和的笑容，叶凌秋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不能天天住在医馆，孙怜也有他必须离去的理由。这江湖如此浩渺，下一次相聚，真的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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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周末的早上，叶凌秋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却看见沈青正要出门。

　　“哎？今天是周末吧？你去什么地方？”她打着哈欠问道。

　　“抱歉，我吵醒你了？”见叶凌秋摇了摇头，沈青才解释道，“快要期末了，学校加了补习课，这几个周六，我应该都不在家。”

　　“哦。”叶凌秋点点头，准备去刷牙，“你下午回来？”

　　“嗯，我做了午饭，已经放进冰箱了。”沈青弯腰穿上鞋子，“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买。”

　　“这个……都可以，只要有肉就可以。”她最近天天练习心法和剑术，实在消耗了不少体力。

　　“好，我知道了。”沈青打开门，“那我走了。”

　　“嗯，拜拜。”叶凌秋随意摆了摆手，就走进了卫生间。

　　练习了一整个上午心法，吃过午饭，下午该去练剑了，叶凌秋想着，已经几天没去医馆了，不如先去打个招呼，再回望瑶山。这个时间，余楚楚应该正在看诊，孙怜也不在，如果她直接从沈青家里过去……应该，不会被发觉吧？

　　打定主意，叶凌秋迅速换好衣服，给沈青留了字条，便迈进了卧室的墙壁中。

　　医馆房间里果真空无一人，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响动，叶凌秋轻轻推开门，打算先翻院墙出去，再从街上绕到正门，然而刚迈开脚，她就察觉到了空气里的异样。

　　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安，叶凌秋紧蹙着眉，向前厅望去。

　　那个方向，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嘈杂声。

　　然而，她今天从沈青家中直接过来，没有带倾颜剑，如今身上只有一把短剑和几枚铜镖。可现在去取剑恐怕来不及了，不管怎样，还是先悄悄过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叶凌秋屏气凝神，悄无声息地摸向前厅，才到窗沿下，就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声：“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一向独来独往的孙怜，什么时候竟有了女人？”

　　屋子里响起一阵笑声，接下来却是沉默。

　　继而，另一个和先前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孙怜，你还犹豫什么？再不交出剑谱，这女人的命就没了！”

　　只这两句话，已经足够令叶凌秋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人劫持了余楚楚，威胁孙怜交出剑谱。

　　她轻轻将窗纸捅破了一个小洞，透过小洞看去，屋子里共有五个敌人，四人将孙怜围在中间，另一人背对着她，手中长刀放在余楚楚颈侧，而余楚楚双手被反绑，正靠着桌脚，坐在地上。

　　她看不见余楚楚的神色，但此刻孙怜的脸色，却阴沉得像是地府中的厉鬼。他的双手放在腰侧剑柄上，却始终一动不动。

　　“你他妈到底交不交！信不信老子先废了这女人一双手！”挟持着余楚楚的那人有些不耐，大声催促孙怜，可孙怜仍旧不发一言，唯有一双墨色瞳孔，像是要喷出幽暗的火来。

　　叶凌秋知道，孙怜也知道，一旦他交出剑谱，这些人必定会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他若不交出剑谱，这些人，也必定会折磨得余楚楚痛不欲生。

　　叶凌秋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摸进怀中，将一枚铜镖死死扣在了指间。

　　幸好她今日来了，幸好，她需要解决的，只有一个人。

　　她闪进诊厅，高大的药柜挡住她的身子，她抬起手，瞄准了站在余楚楚身侧的那个人，指尖凝气，发力——铜镖飞旋而出，那人听得耳后急响，慌忙回头，却来不及躲避，铜镖带着破风之势，狠狠插/入了那人头颅。

　　他双眼猛地一滞，手中长刀滑落，直直倒了下去。

　　同一瞬间，孙怜的双剑出鞘了。

　　他仿佛炼狱里的魔鬼，身形如电，双刃如游龙，墨色长剑发出暗夜般的冷光，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医馆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孙怜的喘息声。

　　浓郁的血腥掩盖了草药苦涩的清香，正午的阳光透过木门投射进医馆，依旧那样明媚而温暖。

　　叶凌秋早已解开了余楚楚身上的绳子和嘴上的布条，抱住她，轻声安慰着：“没事了，不用怕了，我们都在，没事了。”

　　余楚楚似乎仍旧惊魂未定，紧紧拉着叶凌秋的衣袖，目光却望向站在不远处，眉目间染满了血迹的孙怜。

　　孙怜也正望着余楚楚，眼中凌厉寒光渐渐褪去，最终覆上了愧疚和歉然。

　　他知道，是他连累了余楚楚。

　　如果今日没有叶凌秋出手相助，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虽然杀了今天这些人，可他杀不尽所有觊觎着剑谱的人，这一切，或许只是开始而已。

　　早知如此，当初不论余楚楚如何阻拦，他都一定不会留在这间医馆。

　　是他把她卷了进来，是他，让这个温暖的，干净的，治病救人的地方，也染上了血腥。

　　他低垂下目光，不再去看她们二人，将两把剑收入剑鞘。

　　他已没有资格，再踏入这个地方了。

　　突然间，门外响起急骤的破空之声，仿佛空气都被摩/擦出了火星，一只利箭泛着青色幽光，尖唳着，击向孙怜的后心！

　　医馆内三人均是一惊，没想到螳螂捕蝉，竟有黄雀在后！叶凌秋猛地向孙怜扑去，孙怜反手去抽腰侧佩剑，一边迅速向右移开脚步。

　　然而，不论叶凌秋，还是孙怜，都已心知肚明——这只冷箭，已不可能完全避开了。

　　就在这时，却见门外白光一闪，尖唳声戛然而止，断成两截的箭落在地上，而后一个声音在门边命令道：“快追！别让他跑了！”

　　脚步声凌乱响起，几个身影跃上街对面的房顶，很快远去消失。叶凌秋、余楚楚和孙怜都向门口看去，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衣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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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扰了，在下……”蓝衣男子刚说了半句，看见医馆内三人，不禁怔了一怔，“叶姑娘？”

　　“啊！你是那个什么，那个，”叶凌秋皱着眉头，半晌才回忆起来，“方寒！正武门的方寒！我们在城外见过！”

　　实在过了太久，她几乎忘了当初城外的事情。

　　“叶姑娘终于想起来了。”方寒笑了笑，又向孙怜和余楚楚一抱拳，“在下正武门方寒，和两位应是初次见面，偶然路过，察觉到这里的血腥味，便过来看看，正巧遇见有人暗施奸计，就顺手出了一剑。我已叫师弟们去追了，附近没有他人，应该很安全。”

　　“多谢方公子相救。”余楚楚扶着桌子起身，向方寒敛衽一拜，“我叫余楚楚，是这家医馆的医者。这位是……”

　　说到这里，她猛然顿住了话头。

　　孙怜身份特殊，身上还带着人人眼红的剑谱。这个叫方寒的公子，武功似乎比孙怜更高，兵器也是剑……是不是，不要告诉他孙怜的身份，比较妥当？

　　“这位我知道，是孙怜吧？”

　　余楚楚尚在犹豫，方寒却转头看向孙怜，再次抱拳行礼，“虽然未曾谋面，但我认得离央剑和墨止剑。”

　　孙怜的眸色沉了沉，却不回答，眼前这人是敌是友，他毫无把握。

　　“在我过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方寒似乎对孙怜的沉默不以为意，又转头问叶凌秋。

　　“大概呢，就是这些人，”叶凌秋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尸体，“劫持了楚楚，威胁孙怜交出剑谱，我恰巧过来，暗中杀死了劫持者，然后，孙怜杀了其余四人。在我们还没有开始下一步行动之前，门外有人突然放了冷箭，就是这样。”

　　“你们……原本就认识？”方寒不禁讶然道。

　　孙怜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可从未听说他有江湖朋友，更是从未听说，居然有可以成为他的软肋，可以用来威胁他的人。

　　“嗯，我们是朋友。”叶凌秋看了孙怜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又继续道，“之前孙怜在医馆养伤，我们就认识了。我住在附近，时常过来帮忙。”

　　方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他的几个师弟回来了。

　　“抱歉，师兄，那人跑得太快，我们没能追上……”那几个弟子低头禀报。

　　方寒默了默，叹声道：“罢了，你们先去城中安顿，我稍后去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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