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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花沉吟喜欢泡图书馆，看书学习知识可以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种快乐是金钱，是任何事都比不了的。
她以为藏书阁会与之类似。
进去之后才发现“平凡”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书店、学校图书馆设有书架，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容易查找。
藏书阁不是。
偌大的殿宇空荡荡的，所有书卷皆漂浮在空中，各自发光，各自游离，不显示书面，甚至没有固定的位置。
这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花沉吟满头疑问。
莫音寻闭上右眼，剑指贴着眼皮一抹，再睁眼，一道青光乍现。
神器砌玉剑倏然现身。
原来剑藏在眼睛里，花沉吟惊叹不已。
“神器代代相传，已有自己的意识，山中要事皆由它们负责撰写。”莫音寻左手捻诀，右手挥袖。
一卷经书飞过来，自动展开，砌玉剑随即迎了上去，剑尖凝气，在上头奋笔疾书。
不见笔墨，不见字迹，跟看科幻片似的，特效炸裂。
“正在写你的事哦。”莫音寻转头对身边人说，“等你掌握所有心法，日月锁亦可自主记录。”
“好厉害。”花沉吟看得目瞪口呆，直呼神奇，同时又忍不住脑洞大开，“那请它们当老师岂不是更加快捷便利。”
“哈哈哈，为师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莫音寻手呈八字，不停地摩挲着下巴，“人剑合一时，的确能通过它看到过去的所有经历，但师父说，那样总觉得少了一点仪式感。”
“仪式感……”花沉吟了然地点点头，她明白师祖所说的意思。
与之前“为文明理”的理念类似。
文化、历史、文字都是一种传承。
结果固然重要，过程同样不能忽略。
循序渐进，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方能体会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就像读书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习相应的知识。
除却极少数的天才，剩余的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很难一口吃成胖子。
仙侠世界，岁月漫漫无尽头，更该沉下心修炼。
“内力”或许可以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在短期内速成，却非长久之计。
配上招式心法，必须忙而不乱，按部就班往前推进。
之前，因为走了狗|屎|运白嫖到了神药和内丹，导致妖力暴涨，奈何基础没有打牢，超越自身能力的黑科技，她照样无法驾驭。
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看看。”砌玉剑停止作业，卷轴飘到二人面前，莫音寻掌心向下，快速一抹，金色的字迹跃然纸上。
竖排字体，短短几行。
花沉吟认真瞅了瞅，却瞅了个寂寞，最后只能吐吐舌头道：“师父，我不识字。”
“没关系，拜入昆仑前，为师同你一样。”莫音寻打了个响指，剑化作流光钻入右眼，卷轴收起归位，“从现在开始，为师会手把手，一个字一个字教你。”
花沉吟举目四望，周围什么学习工具都没有。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比起键盘打字，她更爱握笔手写的感觉。
每次逛超市，看到封面萌萌哒的笔记本，都忍不住少女心发作而大出血。
一页一页，填得满满当当。
一本一本，摞起来比人高。
无论什么时候翻看，都很有成就感。
“沉吟，莫急。”莫音寻盘腿而坐，双目紧闭，双手捻指置于膝盖之上，“屏气凝神，呼吸下沉，用意念感知或寻找为师的存在。”
“好。”花沉吟乖乖照做。
很快，漆黑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镜头。
类似第一视角游戏，随着眼珠子的转动，前面上面左边右边的景象相继进入视野。
一尘不染的大殿，雕龙描凤的屋顶，浮在空中的卷轴，立在门边的廊柱，亮到反光的地板，以及位于身侧的师父。
清晰无比。
“沉吟，随为师来。”
话音未落，一抹青色的影子慢慢从莫音寻的身体里走了出来。
一坐一立，一实一虚，一模一样。
“元神出窍？”花沉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你也试试。”
“嗯。”
经过观察，她发现师父大人置于膝盖的手换了姿势，捻诀变成了是十指伸展、手心向外、食指拇指相抵，其余手指并拢却不想连。
“日月印，天地与我为一，可自由控制心神。”莫音寻补充道。
按照师父的指点，花沉吟顺利完成了元神出窍。
之后，她像看电影似的，坐在一旁的实体一动不动化身为观众，望着虚体与对方进行各式各样的互动。
二人先是参观了一圈大殿，师徒肩并肩，边走边说。
从九州大陆到仙宗七派再到昆仑，各朝各代、各门各派的历史，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口若悬河。
滔滔不绝中，用最简洁的词语讲最让人通俗易懂的故事，熟练程度堪比职业解说员。
悦耳又动人的嗓音，让花沉吟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恨不得录下来循环播放。
不过内容太多，她只记住了前面那部分。
大概说的是，数万年来，九州大地以人为尊。
五千年前，妖族兴起，为修妖身，他们不断哺食人族，没过多久便导致人族数量锐减。
故而，人族帝君派出使者与妖族和谈。
然无果，遂兴兵戈。
两族鏖战数十年，血光戾气冲云霄，引得天府仙人下界，双方休战，签订分治九州、互不侵犯之协约。
天下一分为二后，意识到人妖神之间力量差距的人族开始追求探索修仙之法。
蜀山、峨眉、昆仑、崆峒、华山、青城、武当……
七座聚天地精华、凝日月灵气的圣山相继创派。
数百年后，各派师祖纷纷修得不老不死之身，飞升紫府位列仙班。
自此仙宗名声大噪。
科普完大背景，莫音寻从众多书卷中挑出几本，走到窗口的位置，宽袖一挥，凭空变出了一张书案。
无垫无凳，他撩起袍子，席地而坐。
头顶的雕花木窗半开半掩，几缕阳光俏皮地钻了进来，在他身上踱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映得衣襟上的暗花与玉冠上的细纹，光彩夺目。
真好看。
花沉吟抱着膝盖坐在了师父的对面。
莫音寻却朝她招招手，拍拍身旁的地面，示意她过来。
花沉吟从来没有补过课，与老师一对一面对面，不免有些紧张。
她咬着下唇，微微颔首，两只手下意识地拽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踱到莫音寻身边，然后非常淑女的以半蹲的姿势坐下。
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
“用不着紧张，为师又不会吃人。”莫音寻转着书卷敲了敲徒弟的脑门，力度不轻不重，还带着点挑逗的意味。
花沉吟也不是害怕，就是有点心理阴影。
小时候识数，“3”和“8”老学不会，不是写成“m”就是写成“∞”。
为此没少挨揍。
父母脾气暴躁，今天抄书拍脑袋，唾沫星子乱飞，骂她怎么比猪还蠢。
明天掀桌子撕作业本，说她浪费钱，不会读就别读了，丢人现眼。
后天直接把爹妈气哭，让她滚到门外站了大半天。
好在二年级时开窍了，用成绩狠狠地打烂了他们的脸。
但被双亲混合双打的恐惧记忆和的刻入骨髓的屈辱感，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呼……”花沉吟深吸一口气，揉揉额头，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
师父也不像爸爸妈妈那样蛮不讲理，动不动打人骂人罚人。
整理好心情，她双膝跪地，往莫音寻那边靠了靠，笑着对他说：“师父，可以开始了。”
闻言，莫音寻摊开卷轴，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教。
现代有拼音，这个时代以形象、指事、会意、同音字标注等方法来认字。
第一堂课，师父教的是画画。
他亲自示范，她屁颠屁颠跟在屁股后面学。
以指为笔，以气为墨。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
慢慢勾勒，缓缓描摹。
识字练气，齐头并进。
一旦有错或者写不出，师父马上叫停，不厌其烦地讲解，直到完成为止。
遇到稍难一点的字，一时半会儿写不好写不对，师父会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握着的她手，以自己体内的气引导她找到正确的轨迹。
耐心至极，温柔至极。
那瞬间，花沉吟仿佛回到了幼儿园，又当了一次小朋友。
涂涂写写，上美术课什么的最开心了。
当然效率自当高出一大截。
在外面的世界，她曾利用业余时间自学过一门外语，买参考书、在网上扒拉各种视频资料，见缝插针背单词做题，从毫无基础到考级拿证，只花了一年时间。
所以这次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生活上，飞沙白露管吃管喝管住，强大可靠的后勤，省去了她的一切后顾之忧。
学习上，有师父大人保驾护航，加之本人用功，日夜埋头苦学，效果卓越。
春去春又来，全身心投入钻研，时间转瞬即逝。
整整十二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花沉吟终于撕掉了文盲的标签。
“哈哈，毕业了。”第一阶段结束，她开心地拉起莫音寻的袖子边晃边跳，“谢谢师父，师父万岁。”
莫音寻凑近乐不可支的徒弟，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沉吟打算怎么犒劳为师呢？”
花沉吟皱皱鼻子，娇嗔道：“全听师父的。”
“嗯……”莫音寻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双目放光道，“这段时间实在太操劳了，为师想要躺在沉吟腿上好好睡上一觉。”
躺大腿不就是膝枕？
原来上仙也爱ACG萌属性。
行吧。
朝夕相处，飞沙、白露、莫音寻对自己的好，花沉吟全部记在了心里。
点点滴滴，日积月累，心里那堵无形又坚硬的墙，几乎形同虚设。
潜移默化间，她好像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亲人。
不得不说，时间和习惯真的是很玄妙的东西。
虽然嘴上没有表达过，行为和意识却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感。
像毒品一样，戒不掉，忘不了。
而师父大人向她提要求，尚属首次。
她这个做徒弟的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于是，花沉吟特地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背对太阳，两腿伸直，双膝并拢，身体折成九十度角靠坐。
“来吧。”她爽快地拍拍大腿，邀请师父入席。
“呜呜呜，沉吟真好。”莫音寻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蜷着身子以侧卧的姿势乖乖地躺在了那片梦寐以求的柔软之上。
“好舒服，好暖和，好好闻。”找到舒适的位置，他双手合十，两眼微阖，一脸陶醉。
太阳尚未落山，灼人的光线懒懒地趴在窗台缱绻，不肯离开。
花沉吟捻诀凝气，指着浮在半空的几卷书籍，用意念将其召唤过来。
一年时间，殿内所有东西，大到位置摆设，小到细纹出自何处，她全都烂熟于心。
书卷感受到熟悉的力量，听话地飞到她手中，自动展开，方便阅读的同时又能遮住太阳。
阴影落下，刺眼的光芒暂时消隐，莫音寻蹙起的眉头登时舒展开来，心里亦跟灌了蜜似的，甜开了花。
呵呵，这徒儿没白收，贴心又懂事。
“师父好好休息，我看会儿掌门纪事。”花沉吟以不大不小的嗓音报告道。
听到掌门纪事这几个字，莫音寻刚放松的眉毛又纠结了起来。
只是隔着书，视线受阻，花沉吟并没有发现师父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一门心思投入书卷的怀抱。
她最先看的是关于自己的那段，陈述类似简易档案。
出身地、原形、性别、修为、何年何月何日拜入谁门下。
没了。
看完，她又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师祖的记录。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飞沙白露说的是真的。
莫音寻亦没有骗人，他的确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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