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走廊上一窝蜂涌出一群人来看热闹，墙壁顶端的摄像头扭转，又开始持续运作起来。

　　陆洋回身，走到楼梯口抽烟，手机里传来简讯，他翻出来，陌生的垃圾号码。

　　【已处理。】

　　他关掉手机，正准备放回去，又传来一条简讯，又是一个被标注了骚扰标签的垃圾号码。

　　【冯陈涉嫌故意杀人罪，法院已立案，判无期徒刑。】

　　指腹滑过简讯页面，陆洋扯嘴笑，然后删掉简讯，他侧脸看眼盆栽树，烟雾被喷在绿叶上，神情深沉，他皱眉想自己到底还欠不欠陆朝人情，算来算去，却是一辈子也还不清。

　　“嘭！”

　　“陆朝！”

　　“粥粥！”

　　几道声音突然回响在走廊，陆洋扔掉烟，急忙转身，正好看见乔粥被江子扬拦在病房门口，她又推又叫，手背上还挂着强行拔掉针流出来的血。

　　江子扬身后还站在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头发一丝不苟的挽起，目光在江子扬和乔粥间游离，神色不定。

　　陆洋勾唇，大步走过去，女人转头和他对上一眼又错开。

　　“陆朝在哪？”乔粥推开江子扬，抓着门框稳住身形，身上的病服过于宽松，显得她又瘦了几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说出话都带着干涸的气息。

　　“隔壁。”陆洋走过去打开隔壁的房门，让乔粥进去。

　　乔粥从江子扬身边奔过去，像黄土沙漠里的金鱼终于找到甘泉，一头扎进去吸允，静静地吸允，不说话，不哭泣。

　　她坐在病床边，只是看着陆朝。

　　陆洋淡漠地回头，关掉房门，手搭在江子扬肩头，迫使他往楼梯口走去，路过那个女人，他顿住，问江子扬：“你未婚妻？”

　　江子扬嗯了一声，那女人对陆洋礼貌一笑，陆洋回笑，对她说：“借他十分钟。”

　　女人说：“请便。”

　　在楼梯口，陆洋靠在墙壁上，摸出一根烟扔给江子扬，“怎么带着来了？”

　　江子扬知道陆洋说的是那女人，吸口烟，看她靠在栏杆上看下面，白裙，皮包，高跟鞋，妆容精致，端庄得一丝不苟，这就是家里给他介绍的结婚对象，一个适合当妻子的人。

　　“在医院门口遇见，说一起来看看。”

　　陆洋吐出烟圈，随着江子扬一起看那个女人，他说：“没事少带她见乔粥。”

　　“知道。”江子扬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陆洋听，或者是乔粥听，“我和她协商好了婚后互不相干，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

　　陆洋想起刚才他第一眼看见那个女人落在江子扬和乔粥身上的眼神，占有。

　　他笑笑，没说话，抽完一支烟，江子扬带着女人走了，陆洋回病房时医生正在给乔粥做检查，他站在走廊外等着，没一会儿，医生记录病情，带着护士出来，看见陆洋，说：“没事，再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陆朝呢？”

　　医生想了一下，说：“只要能醒，问题就不大。”

　　“好好一个正经问题被你毁掉了。”陆洋嘲笑他，医生推了推薄片眼睛，不再搭理陆洋，转身走人。

　　走廊上，乔粥家的管家提着食盒走来，陆洋转身打个招呼，向电梯走去，这里不需要他了。

　　**

　　乔粥坐在床边，床上陆洋正在沉睡，氧气罩下陆朝苍白的脸变得接近透明。

　　手掌干燥，在她的手心逐渐被温热。

　　“乔粥，你就是个祸害！灾难！”

　　“害得父母离婚，母亲死亡，外婆死亡，自己车祸捡回一条命，又害得陆朝差点为你死。”

　　“你除了害人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指尖在陆朝掌心打圈。

　　还有陆朝啊。乔粥在心底说。

　　她身边很多人去世了，可那又怎么样，他们的死亡和她又没有关系，她让陆朝受伤，可她也只有
　　陆朝啊，没有陆朝该怎么办，陆朝也只有她，没有她该怎么办。

　　乔粥闭眼，脑海里闪过那一盆接一盆的绿萝和蒲公英。

　　她有次在论坛上看见，蒲公英的花语——等待。

　　等待。

　　陆朝，也只有她自己啊，要是没有她，陆朝该怎么办。

　　桌子上放着管家送来的食盒，乔粥松开手，挪过板凳坐到桌子边，取出清粥吃起来。

　　吃了饭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些，她又坐回到病床，抓着陆朝的手在掌心写什么，写过又忘掉。

　　医生护士每隔一段时间来换药检查，乔粥在病房添了一张床，每天守着。

　　日子就这么流过，陆洋偶尔来看看。

　　乔粥做了最后的全身检查，医生确认无碍办理出院手续，她让管家带来衣物，陪着陆朝住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江子扬发来简讯说婚礼订在十二月十二号，因为在医院，他也没好意思送来请帖。

　　婚礼当天，乔粥没有去。

　　三个月，乔粥没有看见杜妍，似乎那次咖啡馆成了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陆洋说跑车刹车是人为破坏，乔粥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保险公司的赔偿额被打到银行卡，杜妍的账户信息消失在联系列表。

　　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陆朝还是没有醒。

　　“乔粥，有人找。”护士推门进来叫乔粥，乔粥疑惑回头，护士不答，转身出去。

　　她替陆朝盖好被子，转身出去，走廊里站着个提着手提包的斯文男人，手提包胀得有点鼓，看起来很重。

　　男人推推眼镜，走上来，叫住乔粥：“乔小姐。”

　　“你是？”

　　“我是陆先生的律师，受陆先生委托，给乔小姐送礼来。”男人拉开手提包取出几份文件夹递给
　　乔粥。

　　乔粥接过，翻开，上面一份接一份的转让协议，股权转让，房产转让，土地转让……

　　转让方陆朝，承接方乔粥。

　　乔粥沉默，无名的情绪涌上喉咙，让她呼吸困难。

　　突然，她抱着文件夹跑去病房，房门被她撞得嘭响。

　　满屋刺白里，一个男人坐在床上，笑着看她，唇角的笑像朵勾人的花，眉眼弯弯，明目星眉，她就盛放在那盈满星辰的眸子里。

　　陆朝捧着一封信，粉色的信封，接近虔诚地双手奉上。

　　“陆朝。”

　　乔粥走过去，他双手张开搂住她扑来的单薄身体。

　　“乔乔，你瘦了。”

　　“嗯，你也瘦了。”

　　“多吃点肉，补一补。”

　　“嗯，你也补。”

　　“给你。”

　　乔粥撑起身，接过鼓起的信封拆开，粉色的信封里，躺着一串水晶罩的风铃，红绳捆得有些粗糙，飘扬里挡着一枚闪亮的钻戒。

　　她听见陆朝在说：“嫁给我。”

　　声音小小得只有蚊子听得见。

　　乔粥扑上去吻落在他的眼眸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