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前夫娶妻了吗？

　　朝都一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消息传到柳家，柳姨娘心里又有了算计，她想让柳富也跟着去。

　　后者撇着嘴，端着饭碗，闷闷道：“我才不去。要去个把月呢。”

　　路途远是一回事，柳富自知多少斤两，遴选是绝对没希望的，倒不如待着镇上来得轻松。

　　“这事我说了算，朝都人杰地灵，多少达官贵人，又不是只有遴选一条路可以走，”柳姨娘歪心思起来，接着说“你跟好你谢叔父，多见些人，谁知道能不能认识几个贵人呢！”

　　谢夫子好歹也是做过官的人，回到朝都指不定还能帮着柳富攀上点关系。

　　但她不敢明面上和谢夫子提这些个中龃龉，只好说歹说地托他照顾好柳富。

　　“谢家妹夫，我也不指望富儿能考上什么好成绩，就当跟你们去历练下，多见见世面。”她挤眉弄眼，在出发当天拉着谢夫子。

　　柳富的资历谢夫子自然看在眼里，他深知柳富在学堂的懒散，遴选上拿个名次怕也难。

　　但柳姨娘从中劝说了很久，他委实不好拒绝。

　　“我明白，放心，我会照看好他们的。”谢夫子一再和柳姨娘以及其他学子家人交代。

　　蛮蛮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和嬷嬷爬上了前头的马车，良久才等来阿父。

　　马车走动，她掀开帘子，看着来送行的胡家兄弟和杨书雅，笑着摆摆手。

　　这是她阔别朝都多年后，再次回去，她心里隐隐忐忑。

　　*

　　七日后，他们终于从丰武门进入朝都。

　　年后来往朝都的人增多，大多都是各地赶考的学子。蛮蛮他们的车马在主街上时不时被热闹的人群拥着，费了好些时候才进入到耒阳街。

　　谢夫子在朝都的朋友在这处置了一宅子，平日里派些人打理，倒是整洁得很。他听闻谢夫子要带学生上朝都，又打听暂居的小院子，便提议让大家都住到他的空宅来。

　　谢夫子本想推托，但思及同行的蛮蛮和嬷嬷，这处宅子便显得方便安全多了。他再三道谢，才携了大家住进来。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主人家还在朝上办事，便让老管家出来接待。

　　蛮蛮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下了车，看着这笔直宽敞的大街，俨然和蓬莱镇不同。

　　在这里，到处彰显朝都的庄严整齐。

　　柳富和其他几名学子也下来，眼里满是新奇，这是他们第一次到朝都，光是大街边上宅子的气派就让他们十分羡慕。

　　虽这里不是主街，但是来往的人也甚多，不时有马车和轿子经过，走得慢了，便都拥挤在一起。

　　蛮蛮在朝都好歹生活过几年，也实在没甚稀奇，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舟车劳顿下来，只想好好睡一回觉。

　　然而，前头却闹出了一些声响。

　　她虚虚睁开眼，便瞧见街道那头有人远远策马而来，偏生不善骑术，拉着马绳左歪右拐，好几次差点冲撞了路上的车马和行人。

　　“呦，这哪家小子，皮得很。”连柳富都挑眉补上一句。

　　谢夫子本还和那老管家在说着什么，听到响动，两人转过来瞧见这一幕，谢夫子绷紧了眉头，脸上隐隐担忧。

　　策马过巷，在朝都显得甚是无礼，加上这耒阳街住的人多在朝都有官职，少年莽撞，只怕会得罪些人。

　　身后的老管家抬起脖子一瞧，眼皮啪嗒，轻轻叹气。

　　“老人家，这是谁家的公子？”谢夫子问道。

　　马上那人穿着打扮皆是不俗，腰间还坠着美玉，脚踏玄色锦鞋，驾马而过，一副少年得志的神气。

　　老管家挽手低声回答：“是范将军府上的小少爷。”

　　谢夫子颌首，心里诧异，范将军是朝都有名的镇边名将，他前些年也曾见过几面，为人正直沉稳，治军严厉，是难得的人才。这少年细瞧之下，的确得了范将军的皮相，只是多了些少年意气风发。

　　“范将军多年镇在边疆，甚少管过小少爷，是以多少有些娇纵，但是人不坏。”老管家在这朝都生活多年，官家之间的事情知道不少，这也不是什么宅中秘辛，说来谢夫子听听也无妨。

　　说话间，那范家公子已经策马来到跟前，将将而过。谢家的马车停在此处，奴仆正在搬动行李，见那人打着马似乎要斜斜擦上来，都慌慌喊了几声。

　　小公子控住了马，险险错过，缓下几步，回过头，挑眉看着这边，朝老管家嬉笑着颌首：“张伯，不好意思，今个儿这马不听使唤，扰了你客人。”

　　老管家又是叹气，道：“小公子小心为好，这街上人多，比不得城外。”

　　范小少爷单手牵着马绳，一手虚虚摆着，说：“行行，我这不是赶着去接我那便宜表兄嘛，”他余光中瞧见了老管家身旁的谢夫子和蛮蛮他们，摆正了脸色，“这就是李参事府上的客人吧，在下范阳末，多有得罪了。”

　　他虚虚拱手，虽说语气随便，但也能看出是发自真心。

　　谢夫子瞧在眼里，知道这人品行尚好，只是为人跋扈了些。

　　“客气客气。”谢夫子抬手做了个回应。

　　范阳末眼神飘过蛮蛮，看见小姑娘颇是无聊地倚在嬷嬷的身侧，还偷偷地打着哈欠，小脸被早春的风吹得发红，两颊粉白，藏在拉起的兜帽里，真有几分像母亲养的猫儿这般娇憨。

　　他心里发笑，又重新拉起了绳子，一边走一边道：“今日不便，改日我再到李大人这请罪。”

　　说话间，一人一马走远。

　　“范少爷淘气，谢夫子莫要见怪。”老管家说道，他在李府做了几十年，也曾见过这孩子小时候是如何长起来的，范将军离家时间长，范夫人纵着孩子，才让他如今这般性子。

　　蛮蛮睁着朦胧睡眼，也不正眼瞧过马上那人，心里只记挂着何时才能休下。

　　朝都的春天，可要比蓬莱镇冷得多了。

　　*

　　第二天蛮蛮的精神才缓过来，嬷嬷推开门窗，外头早春的枝头已经开始长出青嫩的细芽，满院生机盎然。

　　一早李大人便过来，正与阿父在亭子里下棋。他见了蛮蛮，眼前一亮，对谢夫子说：“子初，你家闺女可承了你的好皮相啊。”

　　子初是谢夫子的字，两人是同窗的情谊，交情不浅。谢夫子又下了一步旗，招呼蛮蛮过来，说：“这是你明言叔叔，小时候抱过你的，可还记得？”

　　蛮蛮穿着襦裙，外头还披上了嬷嬷特意带来的粉色小披风，煞是可爱。她乖巧地喊了一句：“明言叔叔。”

　　然后朝阿父回应：“记得，那时候明言叔叔常常和李伯伯他们怄气出走，总来找阿父。”

　　李明言咳了几声，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讪笑着说：“嘿，这都是很久的事情了，蛮蛮竟还记得。”

　　那时候家里催得紧，成家立室却不是一时起意就行。他心里苦闷，便常常逃到子初家里借住几日。

　　如今，他早就成婚，孩子也都五岁多了，子初离了朝都多年，兜兜转转幸好两人还能见上一面。

　　看着蛮蛮他们这些孩子一日比一日长大，曾经也意气风发的李明言不得不承认，岁月催人老。

　　“蛮蛮回来朝都，可高兴？这几年大街上添了不少新店，又来了些番人技耍，热闹得很呐。”他笑着朝蛮蛮说。

　　蛮蛮今日精神不错，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她看向阿父。

　　谢夫子知道蛮蛮坐不住，便说：“去吧，跟着你柳表哥他们几个，记得带上嬷嬷。”

　　柳富他们一早就嚷着要出去瞧瞧新鲜，谢夫子比不上年轻人的心性，便不随他们去了。

　　李明言唤来几个小厮跟上蛮蛮他们，吩咐切莫让他们走丢。

　　朝都管治严明，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上街，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俩人安心地下起棋。

　　这头蛮蛮他们上了街，几个少年东张西望，瞧着路边卖东西的摊子都觉得有趣。

　　近些年边境安定，朝都来了不少番人，在大街上耍着杂技，吐火藏剑，不在话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临近中午，他们思索着一尝朝都的饮食，柳富兴奋地指着街口的客栈说：“这里看着气派，不知饭菜如何。”

　　蛮蛮抬头，便看见牌匾上写的“望春楼”。她好歹在朝都生活过，当然知道这家名声远扬的客栈，平日里座无虚席，恐怕……

　　旁边的小厮见蛮蛮犹豫，便上前说：“我家老爷已经吩咐过，定要让小姐好好玩上一圈，这店里常年留着一房招待官家贵客，小仆这便去商量着。”

　　里面掌柜得了小厮的询问，有些为难，他说：“今日实在不巧，楼上已经有贵客，下面也满了人，不若明天……”

　　“诶，那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一锦衣少年倚在栏杆，眉目入鬓，身姿有些吊儿郎当。他这角度刚好瞧见了门口的蛮蛮几人，便猜出了大概。

　　“邀他们上来罢，与我们一间，就当为昨天的事情赔罪了。”

　　少年郎便是那日骑马的范阳末。

　　蛮蛮他们自然听见这边声响。柳富一心想着尝鲜，也不计较，更何况阿母交代过，有机会定要结识些朝都的贵人，这范少爷看起来就不错。

　　他抬起步子就往里走。

　　蛮蛮本想拉着他，但看到前头几人那兴奋劲儿，便有几分犹豫。

　　“罢了，去就去吧。”她叹气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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