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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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仙终于肯承认说，我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无能的人，没有之一。
　　至此，故事总算结束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
　　故事总要结束，生活永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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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体会，在我们身边，很多人都热衷于编造谎言。有些谎言是用来骗别人的，有些谎言则用来骗自己。包括我本人在内，无时无刻不在为那些谎言所劳累。骗别人累，骗自己更累。注意下你的周围吧，总有那么一拨人，要么叽叽喳喳，要么絮絮叨叨，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你置身其中，又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否则将被他人视为另类、冷落排挤。

　　所以很多时候，对于谎言，不管信也好，不信也罢，听得多了，它就变成真理了。许仙向如玉打问白娘子的下落，如玉就像讲故事一样为他编织了一个谎言。许仙开始不太相信，后来就慢慢地信了。因为他实在找不出证据来证明那些话是骗人的，而且纯属子虚乌有。

　　许仙向梦仙楼其他人打听，他们欲言又止，一点也不爽快。意思是我想说，但是不能说。也有不少人说了个开头，就像一个好故事必然有起、承、转、合一样，他们只说了个“起”，就戛然而止了。这对于正听得起劲儿而且已经身临其境的人来讲，无疑是件很不爽的事。

　　许仙还有更不爽的事呢。这天他换衣服的时候，藏在里裤口袋的头发丝不翼而飞了。大家知道，那根头发是当初白娘子送他的定情信物，他一直视为珍宝。他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找不到。他很想发动大批的丐帮弟子去找，不过一大帮人找一根头发就好比高射炮打蚊子，未免大材小用了。而且那根头发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找起来也确实很麻烦。于是他想，罢了，大不了以后再问娘子要一根。这话说完以后，像被诅咒了一样，他开始脱发了。

　　几个月前，许仙受一个名叫李发轮的江湖骗子的鼓惑，不仅练了人家的《发轮淘气三千问》，而且身体力行自焚了一次。尽管没有烧死，但是头发烧光了，脑袋黑得像锅底儿。后来花了大钱，抹了很多药膏，才算长出头发来。此后许仙再不敢剪发，现在头发已经长出一尺来长，他也懒得大理，况且丐帮子弟的发型从来千奇百怪；他就用橡皮筋扎了个小辫儿——江湖人称“许小辫儿”。

　　许仙的打算是，等头发长到脚踝，他就剪掉一部分，然后做成一只毛刷，也算是废物利用。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许仙不久便秃顶了。他倒不在乎自身的形象，唯一担心的是怕别人误会，说他是金山寺来的卧底。

　　许仙的脱发持续了两周，也就是说，两周以后就不脱了。这是因为已经脱无可脱了，没得脱了。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他的头发掉得极不规律，有时候一天只几根，有时候一天上百根——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因为谁也没有去细数。

　　我小时候常被大人们问这样的一个问题：你小子不是很聪明么，你知道头上有多少根头发吗？实不相瞒，我能精确计算出一个三角形阴影部分的面积，也能完整背出中国历史上所有朝代的名称，但是我真数不过来头上的头发。

　　许仙头上的最后一根头发是他自己拔掉的，为的是留个纪念。至于其他头发，许仙并不重视，掉了就掉了，就像兜里的钱，花了就花了。和如玉成亲后，许仙觉得自己有家了，就托人从乡下买了个丫头当保姆。

　　这丫头十四五岁的样子，叫小梅，不仅手脚麻利做事勤快，而且特别崇拜许仙。每当忙完了活，小梅就会找个角落坐下来，两手托腮望着许仙发呆。或者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许仙在家，小梅总是盯着他不放。

　　假如许仙在吃饭，那他肯定吃不完；假如许仙在睡觉，那他肯定睡不好。后来许仙才知道，小梅喜欢写诗，是他的忠实粉丝。许仙还知道，小梅不仅收藏了他的所有诗歌，而且收集了他大量脱掉的头发。再后来，许仙因为和如玉闹别扭，辞掉了小梅。当然不可否认，许仙生性多情，常常和这个含苞待放的女仆眉来眼去，被敏感多疑的如玉抓到好几次。

　　我觉得许仙对待异性的态度并无过错，因为多情总比无情好；但是他对待头发的无情，我认为不该这样。他的做法太个人主义了。因为子曾经曰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许仙如此不珍视自己的头发，简直是对父母的大不敬。当然，他父母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晓得这件事，也不晓得孔老夫子的那句箴言。

　　以前老听如玉讲到法海时，称之为光头，现在自己也变成了光头，许仙左思右想，这事儿真他妈不是个事儿。但是我认为再正常不过，老是嘲笑他人的人，总会被他人嘲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作为一个帮会的最高领导，光头见人实在见不得人，于是许仙想到了跑堂小六。

　　假如如玉的讲述不是完全瞎编，小六应该有一顶绿帽子。许仙的意思是不妨借来戴戴。于是去找小六，说明了来由，小六却否认他是曾几何时的救水英雄，也否认黄老板奖励给他一顶绿帽子。小六一脸真诚地说：你看我长得像英雄吗，狗熊倒是当很多年了。许帮主，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许仙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来后朝如玉大发脾气：你丫坑我！到底有没有见过我娘子！你这样骗我有意思吗？！

　　如玉感到十分震惊：你不信我，干嘛和我成亲！

　　然后抱着头呜呜痛哭，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完就跑了出去。许仙没有拦阻，心想有种你就走，最好别回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如玉哭丧着脸回来了，手里攥着一顶绿帽子。

　　许仙接过帽子，暂时原谅了她。

　　不过他马上对这顶帽子产生质疑，真是小六得来的那个，还是随便在街上买一个冒充？

　　我在外谋生，对家里的事情也不大放心。比方说我老婆，虽然为人规矩，做事谨慎，但是世事无常，难保她就不会做出令我难堪的事来。我们虽然结婚有年，不过一直没要孩子。主要是我的意见，因为我总觉得孩子是个累赘。两人合不来，大不了一拍两散，离婚就是，不必为孩子的抚养问题大伤脑筋。

　　我常年不着家，她独守空房，老实说，我很不放心。虽然她算不上美女，但也皮嫩肤白，杨柳细腰。对于好色的男人，尤其是好色的单身男人，还是具备一定的杀伤力。这点我很有把握。

　　以前我每次回家，她总是表现得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即使夫妻生活，也没了预想中的激情万丈。甚至有一次断然拒绝了我。我后来查了查，那天绝对是安全期。这让我很怀疑她有没有出轨的行为。然后我对她的怀疑日渐加深，有几回我故意提前回家，而且不敲门，直接翻墙而入。我见到她神色荒张的样子，她势必心中有鬼。但是我没能够捉奸在床，所以无法断下结论。

　　我怀疑我老婆，许仙怀疑他老婆，做丈夫的十有八九怀疑过自己的老婆，就像做老婆的十有八九怀疑过自己的丈夫一样。假如夫妻间没了怀疑，那八成不是夫妻了，八成各奔东西了。但是话又不能说得太绝对，因为世上没有绝对的事物。

　　如玉有没有故意编了个谎言骗许仙，我老婆有没有背着我勾搭别的男人，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谁都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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