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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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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别院前的草坝上,燃起篝火熊熊。
由于是远离城市的原野,众人的行止都显得要比平日里随意许多。
容齐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临的“青年才俊”们,挨个到漫儿身边献殷勤。
容齐本就不多言,此时不过变得得更沉默了些,耳边全是北临太子扎扎呼呼的说话。
“……启皇陛下道‘此鹿步伐迟缓,目中含情,分明腹中有子,万物有灵,朕故不忍杀之,’此诚仁德之举!”
容齐礼貌的笑了笑。
近来这位太子行事颇有章法,看来不是本人长进,而是背后有人。
他自然查证,北临前吏部侍郎马志远由太子妃举荐进了东宫,但此人可没有这样扭转乾坤的本事,更没能耐数次逃过天仇门的刺杀。
显然有别方势利涉入,也想控制北临。
与北临宗室们应酬了几句,容齐低头看了眼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主殿下,这是在下今日亲手所猎的花鹿,”一个青年捧着一支银盘半羞涩半期待的递到秦漫面前。
容齐似未注意这边,正同宗政陨赫说话。
秦漫侧过头来,清眸微微一眨已是足够。
她点点头,浅浅一笑,声音轻软似梦,不觉让人沉沦:“多谢秦公子。”
青年的面孔骤然涨红,“公主,喜欢就好。”
方才还在篝火前翩翩起舞的红衣少女,此时已经站定,怒火汹汹的看着秦漫客气的从盘子里夹了一著,扁了扁嘴,忍住眼中的湿意,扬声道:“容乐公主殿下,听闻西启的女子都善常音律歌舞,不知娇是否有幸得蒙公主赐教?”
兵部张侍郎家的姑娘?
秦漫目光微转,抬眸瞧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少年,已明白此事端由。
她侧眸瞧了一眼容齐,又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保持着不愉之色的宗政无忧,干脆的点点头,“好啊。”
红衣少女一噎,见她如此干脆,猜她定有依凭。
果然,秦漫站起来,伸手抚平下摆,在容齐面前,单膝跪下,展颜一笑,“皇兄,请借佩剑一用。”
容齐眼眸与她一对,灰眸中瞬间泛起微微涟漪又愀然退去。他解下佩剑递过去,含笑体贴问道,“可需要皇兄替你伴奏?”
秦漫站起来,点点头,不客气道,“多谢皇兄,就——《长歌行》吧。”
容齐眼眸一瞬,低头含笑,“好。”
“公主这是要舞剑?”北临太子捧场,“看来本宫今日大有眼福了!”
秦漫擒起佩剑,轻灵一跃来到篝火边,随手舞了一个剑花,将剑负于身后,浅笑到,“这支舞是容乐数年前学得,许久不练,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大家见谅。”
“不过娱乐而已,公主不必认真,”宗政陨赫道。
“有临皇陛下这句话,容乐就放心了。”秦漫于是一笑,对已置好琴的容齐点点头,抬手拔出剑,捧剑横举。
琴声响起,长剑一刺而出——
“逝矣经天日,悲哉带地川。
寸阴无停晷,尺波岂徒旋。
年往迅劲矢,时来亮急弦。
远期鲜克及,盈数固希全。
……
旋转横抹、折腰挑撩、扶摇腾空,回身下斩,
一剑上绝浮云,一剑拂柳穿花,
篝火之畔,秦漫流盼潋滟,凤钗流彩,剑光如亮,裙袍飞扬。
随琴声,剑出翩若惊鸿,转身流风回雪,
观者无言,一片寂然间,唯琴声铮鸣,伴着一剑寒光胜雪。
曲终归鞘,月上东山。
色消魂沮,神魂皆丧。
秦漫站定,轻喘着气,波光粼粼的双眸,同容齐遥遥相望。
容齐没有说话,旧时记忆缓缓浮上来。
漫儿的剑曾是他亲手所教,而一曲长歌行,是漫儿为他弱冠时的生辰贺礼。
据说,是她根据记忆中她母亲所舞编成。
“妙啊!”太子双手一拍惊醒众人,他脸上满是惊艳,眼中带着深深的懊丧,若非他已经有正妻,这绝世佳人本该属于他,“启皇陛下琴声精妙,公主剑舞更是冠绝今时,当真堪称绝配!”
随着太子这一声赞叹,众人如梦初醒,溢美之词连绵而出。
“太子殿下谬赞,”秦漫捧着剑回到容齐身边,跪坐下来。
容齐过剑,轻声问:“可累了?”
语气间全然是兄长的关切,目光却难掩情意缠绵。
秦漫抬头望向容齐,然后垂头摇了摇。
“无忧,”就在这时,临皇开口道,“你觉得公主这剑器舞如何?”
宗政无忧微眯起眼睛,望着西启公主,心中怀疑,以及因此种可能油然升起的愤怒,“天、下、无、双!”
秦漫和西启公主,一个骄傲坚强,巾帼不然须眉;一个柔婉端庄,心机沉如深渊。
但无论身形还是身高,还有月光想几乎微透的纤纤玉指,至少有九成相似。
还有这支舞……
他心下飞过无数可能,却每一个都疑点重重。
师兄关于拢月楼的调查,为何还没有消息!
宗政无忧看着公主似含情望了他一眼,然后柔声低婉的开口,“黎王过誉了,此舞并非容乐首创,实则、实则原出于北临。”
声音却实在大不相同。
宗政无忧目光沉沉,“公主倒是坦率。”
秦漫似害羞的往容齐身后避了避,容齐神情一转,握着她的手,含笑替她回道,“此舞说起来,同黎王还有些渊源。”
他并不知秦漫的打算,却还是顺着她话中的意思说了下去。
“哦?”宗政陨赫感兴趣的问道,“启皇此话怎讲?”
宗政无忧冷冷的勾了勾唇。
“临皇不知吗?”容齐笑意盈盈,“此舞原出于北临,乃是北临前丞相秦永的夫人,根据典籍中记载的先秦时越国剑舞改编而成,可惜秦夫人没后,此舞便断了传承。容乐听闻此事,一直甚是好奇,于是朕辗转多时,寻得当年曾见得之人,据其回忆而成此舞,也不知是否有不对之处。
“听闻黎王是秦相入室弟子,想来见过秦相夫人亲自起舞,不知黎王觉得,比之秦相夫人当年如何?”
容齐淡然含笑。
北临众声齐喑,群臣纷纷低头,不敢出声。
前丞相秦永乃是宗政陨赫心里永远的一根刺,北临朝廷无人不知。
这启皇是一国之皇帝,自然不惧,他们却不敢触了陛下的霉头。
宗政殒赫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就不由升起难堪和怒火。
他知道底下的人在想什么,他知道许多人都将他杀秦永之事当做暴政,过去十余年民间仍然有人偷偷祭祀,连无忧都心中怨他。
他眉目阴沉的看向年轻的启皇,猜疑着他是否故意而为,若是故意如此,又有何目的,“朕倒是没听说过秦相夫人还有这等本事。”
“朕也是偶然得知,不免觉得可惜。”容齐轻叹道。
至于可惜什么,他却没说,由得众人猜测。
自远山茂林刮来的风呼啸而过,寒意凛冽,将篝火吹得张牙舞爪。
容齐似根本不曾察觉此时的气氛,神情自若的温声嘱咐侍从将公主的披风送来,亲手展开为秦漫披上。
秦漫乖巧的抬起下巴,让他方便系上绳结。
宗政无忧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大笑三声,“妙!妙得很!”
他抬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手掌,死死盯着带着面具的西启公主。
这样温驯的表情,会属于秦漫吗?
故意提起秦家,这是想暗示什么?
“公主这一场剑舞当真用心良苦。”宗政无忧挑眉道,“启皇所谓的故人,不知道可否让本王见一见?”
“可惜了,”容齐面色平静的道,“她并未随朕到北临来,不过其中缘由,黎王应该心里清楚。”
宗政无忧自然听懂了容齐的暗示,心中却并不相信。
他看向公主,却见公主亦正透过面具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
缓缓扬起的红唇,似带着挑衅。
西启公主同秦漫的身影不断在他脑海中交织。
似是而非。
他端着手里的杯子,一步一步向着公主走去,在她席前唇角半勾似笑非笑:“本王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众人顿时哗然。
向来对女子不假词色的黎王,竟然会敬一个女子。
终于因为公主一舞生情了吗?
秦漫双手捧起面前的金爵,轻声细语:“黎王谬赞,容乐不敢当。”
宗政无忧勾着唇缓缓欠身弯腰,突然变故陡生——
他手中的玉杯往前一倾,一道水柱向公主的面具冲去。
公主似乎被眼前的变故惊住了,一动不动立在当场。
她身边的容齐登时变了神色,一跃而起,广袖一展,将茶水全数挡下。
“黎王这是何意?”将公主揽在身后,温和的帝王,首次露出厉色,顿时显现出王者日积月累沉积出的威严气势。
宗政无忧仍然紧紧盯着公主,“公主这般佳人,不能一窥玉颜,实在让人惋惜。”
“听闻北临黎王宗政无忧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今日朕算是领教了。”容齐面无表情说着,在场之人无不感受到其中深沉的怒意。
“无忧,不得无理!”宗政陨赫唤了一声道。
宗政无忧冷笑,“公主敢摘下面具,给本王看看,面具后的那张脸?”
“黎王这是决定要同容乐成亲了?”秦漫含笑道,“不过即便如此,现在也不行的。西启的习俗,面具只能在成亲之日被新郎取下。”
“是不行还是不敢?”黎王嗤笑一声。
“——本王的婚事,”宗政无忧扬扬下巴,“本王自己做主,就不劳费心了。”
他要彻底查清楚。
任何人都可以欺骗他!
容齐眉峰一动,看了一眼秦漫。
秦漫对他轻轻一笑,点点头。
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然而,头脑也会骗人。
聪明人总以为自己不会为眼耳所惑,却反而容易被自己欺骗。
她要让宗政无忧将来想起此事,只会自己后悔。
犹豫不决,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这就是宗政无忧。
毕竟,她已经给了他那么多的提示了,不是吗?
“临皇陛下,事不过三,看来皇妹同黎王殿下没什么缘分了。”容齐平声静气道。
“哎呀,”太子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还勉强做出惋惜的表情,“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七弟此举却有不当,启皇爱妹如此,本宫真是大为感动!我北临温文守礼,仰慕公主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启皇还是可以为公主挑到称心如意的嘉婿的!”
事已至此,宗政陨赫看了一眼宗政无忧脸上全无还转的表情,心下可惜,面上却带着笑道:“太子所言甚是,我北临英才济济,启皇可随意挑选,万勿为此小事,影响我两国的结盟才是。”
“容乐以为呢?”容齐侧颜温声问道。
“全凭皇兄做主。”秦漫低顺的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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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总之就是这样,宗政无忧虽然也怀疑,但不会下决定。
况且如果是秦漫,他也会觉得自己受了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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