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玉京秋（重生）

　　二房住在伯府西侧的睦竹院，院子不大，前后翠竹掩映，院前池塘里荷花处处，瞧着倒十分有野趣。

　　王氏身边的宋嬷嬷早就已经指使着丫鬟婆子们将正堂收拾出来了，瞧着王氏和戚婉芸回来，便上前道：“夫人和小姐且先坐在这里略等等，这屋子好久未曾住人了，需得仔细打扫一番。”

　　王氏点头应了，坐在黄花梨圆木椅上歇下，舟车劳顿了这么久，总算是回来了。

　　戚婉芸坐不住：“母亲，我去四处转一转。”她久不回伯府，早就忘了府里的样子，便生了游玩的兴趣。

　　刚好有小丫鬟奉茶，王氏瞧那丫鬟长得灵巧，便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双儿，两年前卖进府里，有幸被云姑姑挑中，一直在睦竹院当值。”

　　王氏点点头，倒是机灵，她在贯阳的时候就写信给云琴，让她留意几个机灵的丫鬟给戚婉芸用，看来这个双儿是成果了。

　　“去，带着二姑娘赏赏院子。”

　　双儿高兴地应了，云姑姑说她只要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一下子升到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不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宋嬷嬷上前回禀：“夫人，东屋收拾好了，云琴也在那候着了。”

　　王氏点点头，进了东屋，一个年轻的管事媳妇正跪在地上，瞧见她便双眼含泪：“姑娘，奴婢可等到你回来了。”

　　这云琴原是王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王氏离开伯府前，她便嫁给了门房上的年轻管事，之后在睦竹院里管着打理之事。

　　王氏看着她这个样子也觉得感动，云琴对她最是忠心，所以她才让云琴留在府里，随时关注着内外动向。

　　将身边的丫鬟派到门外去守着，王氏便在东屋里仔细听着云琴汇报这几年伯府的大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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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大夫人怒气冲冲地回了安禄堂，又听春嬷嬷来回禀中秋节礼等事，愈加烦躁。

　　虽说今年因府里有丧事，老太太吩咐中秋不大办了。但是这样的节日，各府来往送礼就要耗费不少心力，更何况义勇伯升迁在即，上下打点也少不了。

　　“大爷在哪呢？这礼品单子他也需得审一遍。”秦氏边摇着罗扇边问道。这几日不下雨了，天气又热，她因自认端庄，衣裳穿得板正，一件不少，是而离不开冰、扇二字。

　　如心上午跟着秦氏去了老太太那里，因而并不知道，但如意却是留在安禄堂的，只是她也说不出口。

　　大爷从前院送走了五皇子，便进了陈姨娘那里，一直没出来，看样子是打算留宿了。

　　秦氏看到如意支支吾吾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出是什么意思。平日里这也就罢了，可她今日火气正盛，哪还忍得了。

　　“是不是又在那贱妇那里？去，把大爷给我叫来，大青白日的便把人勾到她那里去，还有没有廉耻了？”

　　下面的人听了，一路小跑出去叫人。

　　秦氏还不熄火，又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轻贱，勾搭住爷们，连正事都不做了！我看这官，不做也罢，就他还想着讨回义勇侯的封号，做梦吧！还是等我的皓哥儿给我挣个老封君……”

　　如心这厢已经端过来一碗冰镇过凉粥，打断了秦氏的发泄，劝着她用一些。

　　夫人近些年越来越容易动怒，忍下去伤身，可这样肆无忌惮地说出来又骇人，她们伺候的一天比一天心惊胆战。

　　秦氏用了点凉粥，火气降下来不少，看着这粥，又说道：“凉品还是刘婆子做的很好，我从嫁过来就吃惯了，偏偏三爷要搬到山梦居，连着把刘婆子也掉到了小厨房……”

　　“这是些什么样的小事，也值得你惦念这么些年。要是想吃凉品，去外面的酒楼里买个厨子回来。”

　　戚怀慎进来的时候听了个尾，他最不喜欢妻子瞧着大气，心中却斤斤计较的样子。

　　秦氏听了戚怀慎的话，更是生气：“大爷还当这戚府是三十年前不成？”

　　秦氏这一句话就戳了戚怀慎的心窝子。

　　众所周知，戚怀慎的父亲是个大纨绔。戚家随太祖开国封侯，恩荣赏赐，并征战时期搜刮的财富，多不胜数，结果被戚怀慎的父亲挥霍一空。

　　是以戚怀慎甫一承爵，老太太便做主分了家，各房不过得了一万两银子，其余铺子庄子各有不同，但同京中其他人家比起来，这些家产实在是薄弱了。

　　“自从分家以后，我为了这些家产，为了大爷和皓哥儿他们几个，日日操劳，衣裳首饰都不敢多添，谁知道竟没有几个领情的……”秦氏越说越委屈，她身为义勇伯夫人，在外端庄守礼，生怕惹人耻笑，在家也是十二分精神，天天想着开源节流，就是为了这一大家子着想。

　　“如今倒好，人人都当我小气啬鄙，大爷说我，连三房血亲的姑娘都不信我，我竟活成了这般模样……”

　　秦氏哭得心碎，如意早就领着丫鬟们下去了，只剩戚怀慎一个站在屋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耐。

　　待秦氏哭了一会，才听到戚怀慎说道：“姝姐儿又怎么你了？”

　　秦氏还想着戚怀慎看在夫妻多年的情份上，能来安慰安慰她。听到这话，心中凉了半截，她这个丈夫，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对她却没有半分温情小意。

　　将今日的事说了，秦氏又道：“姝姐儿年纪小不知事，我好心让春嬷嬷去帮她，她却一点也不领情，岂不知那郭嬷嬷人老懈怠，又能为她做什么？”

　　“罢了罢了，左右是老太太提的，你往后多看顾她一些，她也就知道你的好了。”戚怀慎于这些家事上向来不问，如今也是和稀泥。

　　秦氏知道这事便是定了，她如今也只能抱怨两句，可又想起妯娌王氏：“姝姐儿也就罢了，她年纪小，我不同她计较。可王氏就欺人太甚了，她先前但凡露一点口风，我也不至于派那么点人去接她。现如今可倒好，丢脸丢到皇家去了。”

　　戚怀慎本也想质问她此事，却先被秦氏说得哑口无言。

　　“往年回来也不过带了些许行李，这次不年不节，倒还摆上架子了，难道赌气被二弟送回来了不成？”秦氏最恨二房夫妻恩爱，衬托得她没脸面，如今看这样子，莫不是二弟又有了新欢？毕竟是男人，还能不贪色？

　　戚怀慎皱眉，听听他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夫人都说了些什么？这些年在他面前，秦氏越发没了规矩。

　　“二弟这次辅佐五皇子办理赈灾一事，颇有功绩。我听五皇子的意思，这次他要为二弟讨赏，想来是能调进京了。”

　　义勇伯府的二爷戚怀远是庶出，却通过科举一途，外放为官，从知县到贯阳知府，如今再上层楼，算得上衣锦还乡了。

　　难怪王氏要借五皇子的势，刚进府就给她一个下马威，难怪……秦氏一向不把王氏放在眼里，但看王氏的这个样子，倒像是要来同她打擂台。

　　只是这伯府，自然是她这个义勇伯夫人主事，就连出身恭顺侯府的三弟妹，不也毫无异议吗？

　　区区一个王氏，又能掀出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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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寿堂。

　　老太太元氏午睡醒后，由底下的小丫鬟们伺候着洗了脸，又去菩萨前上了柱香，这才停歇在罗汉床上。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只有香炉上有白烟舒卷，送出浅淡的檀香。

　　廖嬷嬷悄悄挑帘子进了屋：“小郭在那里收拾了，我嘱咐了她两句，瞧着也都听进去了。”

　　“我还道四丫头变性儿了，结果还是小孩子脾气，不喜欢王氏，就搬出她外祖家当借口。”老太太赏着小几上摆的小束墨菊，也没应廖嬷嬷，自顾自道。

　　廖嬷嬷是元氏身边的老人，陪着元氏一起嫁来玉京，同老太太相处久了，也就自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才十一岁呢，”廖嬷嬷笑笑：“您十一岁的时候，也是这个性子。”

　　元氏听了也是一笑：“怪不得当年老爷子不喜欢我，原来我当初这么讨嫌啊。”话毕却又叹了口气。

　　“您呢，不必操心那么多，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看四姑娘就未必没有思量。”廖嬷嬷却觉得四姑娘自打出孝后，可是沉稳了不少。

　　“当年就不该让老三回来……”元氏话中，是无限的怅然：“罢了罢了，是我欠他的。”

　　当年她在老大身上投入了太多心力，自然就忽视了老三，后来对这个儿子再多关怀，也亲近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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