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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
又一个大清早,楚熙便带着睡眼朦胧的容傾到处接委托去了。
这次,是帮京城中一家富商的府邸除妖。
说来也怪。自打富商搬到这府邸中,便厄运缠身,家境每况日下。看到在接受委托的楚熙与容傾二人,立刻挤开人群一把跪在楚熙面前。
除妖的时间,定在夜晚。
容傾拿着楚熙给他的一把轻灵奇巧的剑,好奇地甩了甩。剑光冰冷,轻巧无比,舞动起来毫不费力,楚熙所教给他的剑法统统都可以在这剑上施展开来。
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中荒无人烟,阴森森的黑暗充斥着大块土地。小桥流水,沉寂无比,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呼风声。
容傾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吱吱的声音从门檐上发出。楚熙丝毫不慌张,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容傾咽了口口水,微微紧张起来。
楚熙手中的剑通体发出冰冷的蓝光。他开口:“这妖怪又不是很厉害,这么害怕?有我在啊。”
容傾道:“这妖怪我又不晓得在哪,万一突然蹿出来怎么办……”
楚熙笑了。他知道这少年即使真的恐惧万分,危机时也总会想出点办法。
他突然在黑暗中感受到一丝危险,将黄泉剑徒手一掷,剑被吞入一片黑雾之中,黑雾旋即溃散,四周响起凄厉的惨叫,震得人耳朵发麻。
楚熙眉头微皱:“麻烦,是死魂。你一个人对付好像有点难度。”
容傾低下头,有些丧气:“那怎么办!”
楚熙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在。”
他将掌心往地面一拍,强大的劲力逸散开来,四处探知着死魂的位置。
容傾有些不稳地举起剑,往眼前忽然出现的黑雾刺去。楚熙一看,立刻飞身上前,将容傾后领一提提离黑雾,黄泉凭空飞出,狠狠刺入黑雾内部。
忽然,容傾耳旁传来一阵阵嘶声哭叫。他向后一退,手中的剑险些脱手而出。不知不觉间,额上已经冷汗涔涔。
瞬间,府邸内风云突变,寒冷无比。大门吱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容傾回头一看:门已经自动关上了。
楚熙无奈地笑了笑:“你果然欠火候。”
容傾虽无奈想笑,却笑不出来:“你说的都对。”
府邸四周都是高墙,但楚熙不费吹灰之力便带着容傾离开了府邸。临走前,还看了另一侧的高墙一眼。
有个黑发散乱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楚熙冷冷瞥了高墙上的男子一眼,自知这人并非恶人,便不甚在意地带着容傾离开了。
楚熙刚刚带容倾飞下墙,容倾便一把攥住他衣角:“那个……那个人我好想看见过!”
楚熙凝视了容傾几秒钟,便放开他折返回去。
果不其然,有些邋遢却带着潇洒气质的男子还坐在屋檐上笑着看楚熙,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
楚熙一言不发,提起他领子便走。男子也不反抗,就任由他拖着到容傾面前。
容傾还在擦拭着自己的剑,不时回头看向楚熙离开的方向。
楚熙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只是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个轻飘飘的人。容傾定定看着那个人,心里头感到无比熟悉。
男子咧嘴一笑:“容傾,好久不见。”
容傾的眉头立即拧紧了。黑暗的小巷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男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我的名号应当蛮响亮的?”
黑暗中,一时暗潮汹涌。
男子慢悠悠地继续道:“听过吗?觅尘。”
这觅尘也怪。被人提着领子还能泰然自若又淡定地慢慢吐出这一串话来。果然,他话音还未落下……剑光一闪,一把修长的剑便架在觅尘脖子上,利刃分毫不差地嵌入皮肉,却未割破咽喉。
“跟我们走。”
回到宅邸时,外头已经飘起了朦胧细雨。容傾立刻上前去铺好坐席,让脖子上还架着剑的觅尘入座。
觅尘施施然脱离楚熙的掌控,大大咧咧往坐席上一坐,其姿势之不雅,态度之张狂,让容傾都自愧不如。
其实不得不说,这觅尘还是极好看的。眉眼间虽然不是楚熙的淡雅,也不是容傾的春意,而是一种凌厉的张扬狂气,一种悠然的潇洒不羁。
他长发垂直腰际,并未束发。一缕黑发从额前自然垂下,自肩蜿蜒到背后的黑发中,遮住小半块脸颊,倒是显得棱角分明的面孔诡异莫测了。
只是他很快就勾起了嘴角:“为什么我认识容傾,就必须被抓起来呢?”
楚熙淡淡道:“不是抓,是强拉人前来秉烛夜谈。”
觅尘轻笑:“那么你们秉烛夜谈的方式,可还真是奇特。”
这次反倒是容傾笑了:“我见过你。”
觅尘奇怪地道:“你自然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是啊,不记得了。”容傾凝视着觅尘浅灰的眸子,表情风淡云轻:“我是不记得了,觅尘兄也不记得了?”
觅尘歪下本就歪的身子,几乎半躺在席上了:“我要报酬哦。”
屋内气氛有些冷,楚熙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觅尘哈哈一笑:“没怎么,给我个住所便好了。”
江湖中人,漂泊零落,居无定所。
觅尘抬起根修长的手指,向下指地:“我,就要住这儿附近。”
楚熙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显然被这话所影响。
觅尘嘻嘻一笑:“你们不是很想晓得容傾的身世吗?我恰巧知道呢。”
他神秘莫测地停顿两秒,笑道:“你们为何不以十九年作为分界点,看看十九年前发生过什么呢?”
他话音刚落,楚熙的呼吸便骤然粗重起来:十九年前,仙界风平浪静,人间灾祸连绵,唯有妖界,发生了场巨大的动乱。
妖界十三名长老重伤过半,妖界之主亲自出马才打压下动乱,可妖界众人都是死死压住风声,所以,至今还无人知晓究竟是谁引起动乱。
毕竟妖界在这场动乱后,一蹶不振,至今尚未重振当年想要一统三界的雄风
容傾,和动乱有何关系!
楚熙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
觅尘终于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如果当真知道了什么,我劝你,好自为之。下凡历劫,不是来玩的。”
容傾听到历劫,奇怪地偏头:“历劫?楚熙?”
楚熙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婆娑劫。”
婆娑劫,非痛苦之劫,非死难之劫,却叫历劫者生生世世为一人所牵挂,为一人所拖累。
婆娑劫非事,非灾,却是一个人。
所以婆娑劫在凡间,也被称作——情劫。
容傾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自己对楚熙的心思,早就不是依赖,这点他是十分清楚的。但这究竟是个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开始要楚熙带自己走,只是不想再孤独地活下去,甚至可以说,他是想要楚熙帮助自己找寻过去的记忆。
那一天醉酒,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楚熙忽然愿意带他走了。惊喜之外,他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当时究竟说过什么。
桓堂时,在幻境被楚熙一剑穿心,他所痛苦的并非是一剑穿心,却是楚熙。
三年里,他常常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心中暗骂自己恶心,却还是不断看向外头,看向楚熙常常出现的白衣背影。
神思不属。
但是,倘若楚熙来到他身边,带他离开,到不知有多远的未来会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定数,那么该怎么办呢?
婆娑劫婆娑劫,婆娑,在佛语中有“婆娑世界”一词。意为被教化的世界。
可情,也可以被教化吗?
容傾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显得很不自在。
楚熙继续道:“如果要叫我好自为之,那么容傾也可以好自为之吗?他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会不清楚?你让我放弃他,留下他给妖界的人带走?”
觅尘轻笑一声:“你以为妖界的人放弃追查了?楚熙真人,不要自负。妖界之中还是有比你强的人的。”
楚熙看向觅尘,眸中带了清浅的笑意:“我自然知道。”
觅尘又看向容傾,道:“我知道关于你的事,不多,但对于如今的你而言够用了。容傾,记住,我帮你是为了我自己,还请你不要怪罪。”
容傾沉默不语,鲜红的美人痣,如今更加红艳得似要滴下血来。
几天之后,楚熙便帮觅尘置办完了房子。小小的清雅木屋,屋前却有好大一片空地。
觅尘站在屋前,细细端详着。果真符合楚熙真人不染红尘的品味,几乎没有烟火气息。
楚熙站在他身后,开口:“你,是什么人?”
觅尘没有回头,还是看着木屋,道:“什么什么人。”
他眉间云绕的杀伐之气,是从这人间最为残忍的地方才能磨炼出来的。他武功了得,心思深沉,那张表象下真正的模样,楚熙都没有真正参透。
觅尘又道:“我知道楚熙真人比我大不知道几千岁了,看遍了这人世间风起云涌潮起潮落,真正的杀伐也经历过。只是。”他缓缓回头,眼中带了笑意:“不知道楚熙真人单比武功,与我谁人更好?”
楚熙笑而不语,手中黄泉剑在雾中出现,寒意扑面而来。
觅尘身影忽然变为一道黑色残影,朝楚熙席卷而来。楚熙一侧身,手腕翻转,剑势凌厉,犹如雪花飘下,密密匝匝,但不带一丝仙力。
觅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楚熙真人果真守信。”
他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楚熙旁边,一掌劈向他颈侧,同时一脚又扫去他膝弯。楚熙伸出未持剑的左手,将他手掌在半途截住,又接力向后倒飞出去,避开了那一脚。
随着他的退让,觅尘脚下踏起步法,身影又出现在楚熙背后。从他宽大的衣袖中忽然甩出一把通体墨色的匕首,正向楚熙颈后刺来。
楚熙似乎背后长眼,黄泉剑往身后一翻,格挡掉此次攻击,同时身体一转,步法右踏,手中的剑也翻转过来,往觅尘脖颈上一横。同时,觅尘手中的匕首也脱手而出,定格在楚熙咽喉处!
两人同时停下攻击,离杀死对方都仅有一步之遥。
觅尘先收回了匕首,哈哈一笑。楚熙也难掩嘴角的笑容,收回了剑。
“你的匕首,上面连着你的指头?”楚熙饶有兴致地问。觅尘倒也痛快承认了。这匕首说是
光明正大的武器,不如说是杀人与无形的暗器,但凡对方有一点放下警惕,几乎必败。
觅尘回头看着楚熙,笑道:“我还有很大的底牌哟。”
楚熙也笑了:“谁不是呢?”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满是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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