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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步自封
龙涎香是拿到了,但如何能让容休在我面前睡觉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比较棘手,他和我不住同一个客栈,趁夜色溜进他房里肯定会被逮个正着。
那只有一个选项了,就是下药。
当晚我悄悄溜去药店,但已经关门。我不甘心,用力敲打着门,“有人吗?救命啊!”
屋里有人不耐烦地说了声“就来”,随后就听到踢拉着鞋小跑的声音。
郎中打开门,分明是刚醒过来的模样。
我哭丧着脸,演戏就要演全套,“我失眠了,能不能给开点药啊。”
他叹口气,进屋抓了药出来。我付完钱,一蹦一跳的走回客栈。
时间好像挺晚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怀里抱着一小包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天不遂人意,半途上竟下起了暴雨,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找了个屋檐躲雨,无助地坐在石阶上看大雨滂沱。街上住户家里的灯像商量好了一般一盏接一盏的熄了,唯有头上悬着的大红灯笼照着脚边的青石板路。
我等了一会,这雨也没有变小的趋势。乌云掩了月亮,夜色格外的黑。我心里发怵,不是经常说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么?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踏在水坑里听起来格外清晰。我此时有些后悔没有一件黑衣裳了,只好躲在一口大缸后面小心窥探着局势。
对方离我越来越近,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气凝息地看着他从我眼前经过。好在是虚惊一场,只是个普通的过路人。我长舒一口气,这种生死一线的窒息感真是要命。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我咬咬牙还是冲了出去,好在鲛绡沾水不濡。一路穿街过巷,总算是绕回客栈。
刚想进门,一旁的黑影里悠悠的飘出一个人。他撑着伞,衣角已经湿了,看来等了我许久。我暗暗叫苦,在心里快速地拟好了措辞。
本以为他要问我去哪了,结果他却什么也没说。看到我没有大碍之后就走了,说龙涎香放在我的房间里。
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我心里发凉,既没有过多的关心,也没有半点指责。说明他是真的放弃我了,只有对完全不相干的人才会是这种态度。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的暴风雨铺天盖地。
江南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第二天雨势稍微小了些,但还是影响出行。
我在客栈等了一天容休都没有来找我,直到天黑他才姗姗来迟。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脸上阴云密布,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想必一定是我让他生气了,所以嘛,我连让他对我有好感都做不到,更别说让他重新爱上我了。
我们听着夜晚的雨声吃饭,他托着腮帮,眼帘微垂,碗筷齐齐整整的放在他面前。我知道他是有话要和我讲,而且内容也猜了个七八分。
果然,他慢悠悠地说,“明日起我们分开走。”
我放下筷子,抿抿唇,“为什么呢?”
他拿起手边的茶杯,像是无意的观察着上面的花纹,“因为我们本不该同道。”
无所谓了,即使他现在讨厌我也无所谓了。我会让他记起来,记起来以前相守的岁月。只要再等一会,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我强装笑容,端起茶壶为他添茶,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那好,我们就一壶浊茶敬余欢。”
他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道,“告辞。”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觉想起一句话。
此生勿复见,山水不相逢。
我攥紧手中的茶杯,不可能这就样结束的。
我把郎中开的所有药全都倒进了茶壶里,这么大的剂量应该很快就能睡着吧。我跑上楼找出子午炉和龙涎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子夜的更声刚过,我就蹑手蹑脚的溜进容休住的那间客栈。轻轻推开门,探着脑袋先打探一下敌情。果真已经睡熟了,我满意地点点头,进去将门掩上。
正当我打算点上龙涎香的时候,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惊慌失措,子午炉砰地落到地上。桃花妖浅笑嫣然的捡起来,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点。”
我差点被吓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来的太早了。”
桃花妖动作轻快的蹦跶到床边,坐下盯着容休的脸看了好久,“长这么好看,怪不得你要这样痴情了。”
“我喜欢他内在。”
“哦?”她朝我笑笑,“比如?”
我掰手指细数,“他温柔、厉害、聪明、有趣、专情……”
“打住。”她不耐烦的摆摆手,“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想了一会,还是斟酌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取我记忆?”
“这个你别管。”
“噢。”我说,“那你有纸笔么?”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手中凭空多了两样东西。我接过来,认真地在纸上写道,“无双最爱的人是容休,此生非他不嫁。”
她接过来念了一遍,笑着摇摇头,“当真这么不想忘记他?”
“还用说?”
“那我成全你,”她将纸还给我,“他恢复记忆后你不会忘了他。”
我两眼放光,“这么好?”
她邪魅一笑,“只不过你要把双眼给我。”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立刻就点头,“好!”
她像是没想到我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似的,半天才勾勾唇角,“你倒是不顾自己。”
“那就说定了,让容休想起我之后,我把双眼给你。”
“行啊。”
正当我打算点上龙涎香的时候,熟悉的嗓音冷冷地响起,“你觉得在我记起你之后,看到双目失明的你会开心么?”
我僵在原地,身后传来桃花妖的声音,“哇,你醒着呢!”
容休没理她,又问了我一遍,只是声音里多了悲痛,“你以为,我会愿意用你的双眼来换过去的记忆?”
我不敢转身看他,眼眶已经湿润了。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让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没那么不堪。为什么我竟毫无察觉,这么漏洞百出的手段他会没发现?
桃花妖尴尬地搓搓手,过来拿了子午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容休已经起身,能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
“无双,你不要画地为牢。”他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能重新爱上你,而要把自己封闭在过去的回忆里?”
我吸吸鼻子,咬着唇不说话。
“你都不敢看我了么?”
是的,我不敢。
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仅计划失败,还被容休讨厌。这究竟算什么?难道我真的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人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往往会选择逃避,而我就是鸵鸟里的典型代表。我拉开门跑了出去,在雨里不分方向的狂奔。雨点砸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鲛绡不吸水,我也想体验一下浑身湿透的那种绝望。
其实在雨里跑这件事本身并无意义,但无疑是个宣泄情绪的好方式。我歇斯底里的在雨里哀嚎,眼泪夹杂着雨水划过脸庞,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痛哭。
最后哭得没有力气的时候,我跪倒在地上,小声啜泣着。四月的雨水比十二月的冷,春天比冬天更让我感到阴寒。
对于这场交易我已经是孤注一掷了,不管不顾的进行着计划,没有注意容休对我任何的看法。只因为我相信只要恢复记忆了,一切都能好起来。乐观到甚至都没有想过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我以前明明做什么都会为自己想好退路的,现在却失了理智,把事情搞成这样。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容休没有追出来。
我在外面待了一夜,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痴痴的看着雨敲打着树叶,树叶被打下去之后又弹起来,周而复始。可我做不到一直对容休坚持下去,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对我说出那么冷漠的话,我到现在才觉得苦。
不会爱上如今的我么?
容休要是真正的了解我,就会知道这样恶劣的性格也是我的一部分。这话让我觉得他喜欢的不过是那个不甘示弱的倔强的我,而丝毫没发现我不好的另一面。我以前将自己的坏努力的藏好了,现在却撕开给他看,怪不得看我时的眼神那样冷漠。
清晨的时候雨小了很多,有些挑着担子的生意人已经开始走街串巷了。我站起身,步履蹒跚的向出城的方向走去。突然明白了万念俱灰是什么感受,我现在撑不住了,等我好一些了再去找容休。我这样自我安慰着。
出城的时候守卫问我要相应的证件,我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灰溜溜的走回去时候我看到路边有家不知春,下意识的就拐了进去。
也不是想放纵自己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了。不知春除了做妓女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职业吧,反正先吃顿饭再说。更何况我这被淋了一夜的狼狈样,估计也没有做妓女的资格。
一进门就被一个老鸨拦住,她拿着扇子饶有趣味的扫了我一眼,“姑娘……”
我急忙打断她,“能不能先让我吃顿饭。”
“你这种姿色的,别说吃饭了,吃啥不行?”
她动作麻利的领我去用饭,我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这食量应该可以吓着她了吧?
我捧着肚子打了个嗝,她笑着说,“姑娘真有个性。”
呵呵,我让你看看更有个性的。
“哎呀,打了个嗝又饿了。”
她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慈祥的笑了,“好说好说,再做一份饭菜送上来。”
怪不得我看到不知春就迈不动腿呢,原来是因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我喝着茶,抬眸问她,“姐姐能不能传授我一些魅惑男人的技巧?”
老鸨脸上不无得意,“这你可问对人了,我当初也是迷倒一方的花魁啊。”
于是,技巧一:声音
不是普通的发嗲,而一定要妩媚。叫他名字的时候要声如黄莺,酥软入骨。秘诀在于喉咙收紧,语调提高,气息很轻柔的从嗓子后方缓缓地吐出来,舌头放松,尽量自然。
我试了一次:“龙思油!”
老鸨懵了:“他叫啥名???”
果真,这种柔媚要多年练习,不可速成。否之!
技巧二:风姿
她给我换了一身很是清凉的服装,估计是妓女工作服。漏胳膊漏腿漏肚脐,火红色的布料只裹了胸前和大腿,连背部都是镂空的。据说是从西域舞娘所发明。胸前系了个小铜铃,正好悬在肚脐的上方。
走路一定要如弱柳扶风,坐着一定要不动如钟。
最最关键的是抬眸,看到他的时候目光一定要柔情似水,包含爱慕和娇羞,将女子的矜持和温婉全都体现在一个眼神之中,嘴角也要配合着微微上扬,角度一定要把握好。表情既不能太做作,也不能太浮夸。要于眼波流转之际,勾魂夺魄。
我深呼吸一次,挺胸,收腹,抬眸,丹唇微启。
老鸨赞许:“不错,有我当年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态。”
一句话搞得我不自信了。
技巧三:言语
措辞切不能粗鲁,说话一定要加个奴家。
我摇头,“奴家?不可能不可能。”
技巧四:容颜
老鸨说这是我唯一的本钱,但她还是为我精心打扮了一番。镜中的自己眉若轻烟,面如桃花。但说实话,我不觉得有多美,我不知道要美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容休一眼就爱上。他性子那样冷淡,绝不会对女人一见钟情。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些勾引男人的技巧,这对容休估计是一点用也没有。说到底,我也只是在打发时间罢了。让自己做一些很可笑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不能一天到晚沉浸在悲伤之中。
“今晚就接客?”
老鸨摇着扇子问我,我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回答,“嗯。”
待她走后,我将屋里较重的东西全都搬到门口堵上,确认从外面不可能打开之后拍拍双手倒回床上。像是回到了一开始,我被七娘接到不知春。那时候我是一种无所谓的心情,但现在却洁身自好了。
天黑了,我听着雨声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又是个无月的夜晚,我没有点灯,闭着眼享受着属于我的寂静黑夜。
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容休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唇上一凉,接而变成了一个缠绵的吻。
我做春梦了?
我伸出手搂他,主动加深这个吻。一时间的温柔缠绵让我认识到,这过于真实了。
我仍环着他的脖子,“容休?”
他低低地嗯了声。
我惊道,“你在干嘛?”
“在非礼?”
“不是,”我一头雾水,“你干嘛啊?”
黑暗中能听到他轻笑,头低下来埋在我颈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落寞,“为什么不回来?你放弃我了么?”
这种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使人安心,我坦诚的说,“我害怕,容休。”
他捏了捏我的脸,“知道你胆小。”
“你不生我气啦?”
“我生过你气么?”
“你不是放了狠话吗?”
“什么狠话?”
“说要分开走之类的。”
“我是想让你着急,”他叹口气,“结果令我很失望。”
我笑道,“哇,那你是爱上我了?”
他的唇就贴在我耳廓,“嗯。”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我内心狂喜,但又不明所以。
“什么时候爱我的?”
“在黄泉你朝我挤眉弄眼的时候。”
“那么早!”
“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一个陌生女子跟我同行?”
幸福来得太突然,原来我一直在做无用功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你觉得我轻浮,想相处一段时间再告诉你。但你注意力完全不在我身上,天天想着过去的我。我都嫉妒他了。”
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好吻了吻他。
“我真傻,一点都没发现。”
回想起和他相处的一些细节,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是我作茧自缚,不接受新的开始。
“没事了,我只希望在你坠入湖底的时候,不要捂着自己的耳朵,而是用力的将手伸出水面。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在告诉你,等你伸出手来的时候,我会立刻抓住,拉你上来。”
“可是,我没能伸出手。”
“没关系。”他轻笑,“我这不是跳下来救你了么?”
他温暖的言语让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手搂住我的腰,惊奇的说了句,“你怎么穿这么少?”
“这位客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青楼?”
“你的意思是?”
我动作利索的脱掉他的衣服,“就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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