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谈爱情，不谈友情

　　许清如的宴会设在晚上。
　　傍晚，丫鬟拿来一套服饰帮程瑜穿上。
　　上衣是藕荷色的，两袖和肩膀上的粉花小草刺绣活灵活现。抹胸和墨青色的裙头也绣了同款粉花小草。下裙是从深蓝渐变淡青色的，身侧垂着同样的绣花。
　　程瑜忍不住原地转了一圈，感叹道：“这小姐装甩丫鬟装一条银河啊。”
　　“姑娘，奴婢帮您梳妆。”丫鬟在一旁低声细语道。
　　“发型不要太复杂。最近这道姑头勒得我头皮有些疼。”
　　“是。”
　　萧烨换好墨青色长袍走出房间，刚要关门转身，就见程瑜迎面走来。
　　这大概是丫鬟梳过的最简单的发型。头顶两根马尾打成辫子交叉绕圈固定，只在盘发收尾处戴了一个淡粉色长流苏飘带。
　　因为没有耳洞，所以程瑜没有佩戴耳饰。
　　萧烨看的有些出神。面前的人儿妆容淡雅舒适，嘴角只是微微含笑，但好似洋溢着兴奋的光芒，花裙子迎风摆动，发丝发带也跟着在身后飞舞，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
　　走近后，程瑜被萧烨直勾勾的视线看得有些难为情：“很奇怪吗？”
　　“不会。”萧烨说着摘下手腕处的手链，牵起程瑜的手给她戴上。
　　一旁的丫鬟又傻眼了。刚知道新来的是女扮男装时就吃过一惊了，这会儿公子又这么温柔以待，不得不吃第二惊啊。可惜这么大的新闻自己没时间去传播。
　　马车里。
　　“公子，您让我穿成这样，是有什么任务给我吗？”程瑜问。
　　“之前清如看到你了，应该也误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想你继续装下去。”
　　“你让我演你女朋友啊？”程瑜有些惊喜。
　　“女朋友？”萧烨一脸的疑问。
　　“就是…”说着程瑜的表情变得有些羞涩：“你的女人。”
　　这羞涩真会传染人，萧烨也不好意思了：“…嗯。”
　　程瑜掩不住兴奋狂点头：“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今天是许清如的生日，她早已盛装打扮在门口迎接客人。
　　马车稳稳地停下。萧烨走下马车后转身去扶程瑜。
　　程瑜张开双臂撒娇道：“你抱我下去嘛。”
　　周围的人都在看戏，萧烨有些后悔刚才那无聊的约定了。
　　许清如已经跨出两步去迎接，但看到程瑜走出马车那一刻她刹住了脚。她愣愣地看着萧烨将程瑜抱下马车，感觉心里有些堵，但脸上只能挂着笑容：“阿烨。”
　　萧烨来到门口，侧身朝于东伸手，示意递上礼物。
　　程瑜抢先拿过礼物递给许清如，微笑道：“许小姐，祝你生日快乐。上次见的太仓促，没来的急自我介绍。我叫程瑜。”
　　原来上次那人是女的，可不管是男是女，许清如都觉得不顺眼。她微笑着接过礼物：“谢谢程小姐，里面请。”
　　“匪阳！”
　　两人还没踏进门槛，身后就传来许清如格外激动地呼唤。
　　萧烨和程瑜不由自主地回了头。只见许清如跑到湛匪阳面前一副羞涩扭捏样，和刚才判若两人。
　　程瑜猜萧烨肯定酸了，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今天我是你的女人，你得看我。”
　　萧烨按下程瑜的手，淡淡地说：“点到为止就行了。”
　　你一个备胎还怕人家吃错啊，也就我会吃醋。程瑜撅噘嘴跟上萧烨的脚步，忍不住开始嘀咕道：“答应帮你演戏我真是脑子有坑。”
　　庭院里摆了六张书桌，站满了轻纱飘舞的才子佳人。微风轻拂两侧开满花的树，粉白的花瓣满天飞舞，有不少落在了一位佳人绘图的宣纸上。
　　许清如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下这个突然出现的程瑜，今天倒是机会来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模样，问道：“程小姐看着面生，不是这里人吧？”
　　突然被采访，程瑜留起了心眼：“我是从江南来的。”
　　“难怪程小姐看着就水灵。听说江南女子在诗词歌赋上都很有造诣。程小姐可会作诗？”
　　噢，想让我出丑是吧。做梦，好歹我初中毕业了。程瑜在心中怼完，然后面露难色道：“我学识浅薄，做不出什么好诗来。”
　　许清如自顾自的提出建议：“要不这样吧，反正离开席还有一会儿，这里有不少诗社的朋友，你可以和他们探讨交流。”说完她就走到那位佳人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那佳人便后退几步走开了。
　　许清如做了个请的手势，催促道：“程姑娘不必害羞，让大家帮你指点指点。”
　　背诗倒不是问题，问题是毛笔字她不会写啊。程瑜想找萧烨救命，但鹤立鸡群的萧烨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我先来吧。”一男子拿起毛笔想了想，然后刷刷刷的写下四行字。
　　“王兄好诗啊。”观众群响起一阵称赞。
　　“嫌丑了。”男子说着将毛笔递给程瑜。
　　程瑜接过笔，在脑中搜索起能整首背下来的古诗，但她不清楚这是什么朝代，要是写出来的诗大家都知道，那脸就丢大了。
　　“程小姐，可否有灵感？”许清如又催促了。
　　萧烨还是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程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最近手腕受伤，写出来的字会很丑，大家别笑话。”说完她有模有样地捏着毛笔，手臂微微颤抖，慢慢写下心中的那首诗。
　　“十里平湖绿满天，玉簪暗暗惜华年。若得雨盖能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写完最后一笔时程瑜又看向了萧烨。
　　萧烨没有避开视线，而是大方的接受程瑜那“深情款款”的眼神。
　　“好诗好诗！”
　　“程小姐的字虽然不好看，但这诗让我想起了心中挂念之人。”那人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做了个深呼吸后高声喊道：“秀灵，我来了！”
　　“程小姐和萧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啊。”
　　许清如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但还是控制住了表情：“程小姐好文采。”
　　“献丑了，你们继续。”程瑜说完拉着萧烨走出人群来到角落。
　　“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她骄傲了。
　　萧烨这座冰山依旧没什么表情：“不错。”
　　程瑜笑嘻嘻着补了一句：“那我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除了玄灵石。”萧烨在程瑜张嘴的一瞬间说了后面半句。
　　程瑜默默地改变了玄字状的嘴：“那先欠着吧。”
　　天色渐渐暗沉，但这个四合院式的小院中心却灯火通明，连北面的二楼走廊都挂满了彩灯。
　　“这生日宴搞得跟元宵节似的。”程瑜小声取笑道。
　　下人过来提醒可以上菜了。许清如很有大家风范的招呼在场人入座，然后自己坐在了中心的凉亭里。
　　“她家里人不来吗？”程瑜落座后问道。
　　“中午和家人过，晚上和朋友过。”萧烨解释道。
　　真爽，还能自己办party。程瑜羡慕了。
　　“程姑娘，能喝酒吗？”许清如挨个倒酒来到了程瑜身边。
　　“谢谢许小姐，我不胜酒力。”程瑜推脱道。
　　“来点桃花酒吧？这酒不醉人，还美容养颜。”许清如劝道。
　　“美容养颜啊，那来一瓶。”意识到自己说错，程瑜连忙改口，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些：“那来一点儿。”
　　许清如刚倒满一杯，旁边桌的公子出声了：“清如，等会有节目吗？”
　　许清如将酒瓶放在程瑜手边，然后从下人那里拿来另一瓶酒，走过去给那位公子倒酒。
　　“你想看什么节目，我叫人准备。”
　　“我最近爱听《平湖秋月》。你府上可有人会弹？”那公子问。
　　“真不巧，弹琴的姑娘手指烫伤，最近不方便弹。”
　　这货居然要听弹琴。程瑜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能看到歌舞表演呢。她一边看着隔壁的公子们玩闹，一边伸手去拿酒杯。
　　“你现在是姑娘，注意点样子。”萧烨见程瑜拿错鸡腿，满手油渍不知如何处理，便掏出怀里的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手掌。
　　程瑜看着萧烨低头给自己擦手，嘴角强忍着不要扬太起。
　　“清如，你这宴会有点清淡啊，没有美人舞蹈助兴吗？”一个长相粗犷的公子高声喊道。
　　许清如的视线从萧烨处被拉了回来。
　　“清如这可素的很。成文兄要是想看美女，今晚我们万花楼见啊。”另一位公子出声解释，但他的语调是越说越猥琐，引得不少男子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能不能斯文点，在座还有不少姑娘呢。”许清如更气闷了。这俩人在军营挺安分的，怎么这会儿口无遮拦的，真丢脸。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看美人跳舞？”程瑜小声问萧烨。
　　萧烨抿了口酒，淡淡地回答：“难不成看男人跳舞？”
　　“嘿，你这回答挺聪明，说不看，鬼才信。”
　　在场的人中程瑜只认识萧烨，这萧烨又不怎么说话，那她只好埋头吃饭了。
　　一瓶酒下肚，她觉得有点晕了。
　　“你醉了。”萧烨扶住往后踉跄的程瑜。
　　程瑜坐端正后拍拍脸颊：“是有点晕。”
　　萧烨将人扶起：“那我们回去吧。”
　　“清如，她喝醉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萧烨说完告辞话，也不给许清如说话的机会就搂着程瑜往大门走去。
　　许清如望着两人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然后调整好心态去招呼湛匪阳。
　　“匪阳，这菜是你最喜欢的，多吃点。”
　　马车上。
　　程瑜枕着萧烨的肩膀呵呵傻笑。
　　“对了，上次的舞还没跳完呢。”
　　“坐好。”萧烨扯下站起来的程瑜。
　　马车很是时候的来了个急转弯。程瑜身体跟着一晃，一下子扑进了萧烨怀里。
　　待马车平稳后，她抬头对上萧烨的视线，迷离的双眼错将眼前人当成了江深：“...其实我已经想起来了，可我怕说出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有句话，我一直不敢和你说...”
　　萧烨没有问，也没推开，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程瑜眨着因湿润而闪亮的眸子，鼓足勇气说道：“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萧烨表情依旧平静，但瞳孔很明显的颤了颤。
　　“你是那么的闪耀，而我就是一个乡下村姑，还不自量力的要喜欢你...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它也可以有梦想啊，为什么要被人看不起...”
　　“你喝醉了。”萧烨现在是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巨浪滔天。
　　“是有醉那么一点点，不过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程瑜嘟着嘴摇摇头。这个摇头似乎让她清醒了点。慢慢地，她看清了眼前人：“萧烨啊...”
　　原来认错人了...那将错就错吧...她放肆地抱住萧烨的脖子，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眼入睡。
　　身上的人儿大概是睡着了，身体在一点点往下滑。萧烨将脖子上的手臂拿下，给对方换了一个枕着自己颈窝的姿势，替她撩开脸上的发丝后就没再动过。
　　看到公子抱着新来的那位姑娘往厢房走，下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惊呆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公子和女子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以往那些倒贴女子可根本近不了公子的身，连许清如都没这样过。
　　“公子果然不好男色。”
　　“原来她真是女子。”
　　几个丫鬟开始抱团八卦。
　　“东哥。公子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一个和于东有些交情的下人拉住于东问。
　　于东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
　　一脚踹开厢房门，萧烨来到床边将程瑜轻轻放下，盖好棉被，然后就直勾勾地打量起对方的脸来。
　　忽然，帷幔被一阵风吹起。萧烨转头看去，是窗户还开着。
　　关好窗，没有停留，他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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