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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花满楼推让几回,依然坐在老祖宗身边,心内犹自惦记晴雯的病势:“只是这姑娘,所食药性,竟太猛烈了些,在下略通药理,可以为姑娘开上一张药方,想来应是有效。”
贾母果然很感兴趣:“哦?”
便有人准备纸墨。
黛玉有心看他到底如何写字,当下也起了身,凑近了看,湘云早就按捺不住,拉着宝钗站在内里。
小丫头研磨完毕,将笔递给花满楼。
花满楼接过笔便写:“二两黄连,三钱天冬,玄参……”
黛玉看去,花满楼笔下,竟是张旭的狂草,手腕略动,笔下便行云流水的输出一段字迹,正暗自赞叹,余光里瞥见了宝玉站在另一侧,正伸长了脖子,也在侧着身子张望。
当下看了他一眼,握嘴轻笑。
宝玉知道黛玉是笑自己的鬼画符,不觉便红了脸,花满楼一介盲人,竟然写出这等好字,自己真是如论如何不能了。
越发地开始叹气:“从前只当自己便是一等人,可是井底之蛙了,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各人看完,也是各有各的心事,湘云更多的赞叹花满楼飘逸笔法,一半惊叹一半不可思议;宝钗略通药理,知道他所书的正是治疗心火旺的系列药材,如此便可去除体内虚火,一直暗暗点头;黛玉一向是看热闹的,不过是看看宝玉的笑话罢了;只得一个宝玉,看完最是心灰意冷,垂头丧气,自谓不及。
不多会儿,花满楼写完药方,抬手将笔挂回原位,小丫头正要去接,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花满楼察觉到了,转身将方子递过去:“烦请这位姐姐拿着这个方子出去抓个药,要快。”
早有人将请大夫了进来,立在一侧,只不做声。
小丫头接过方子,且不出去,径直过来将药方递给王大夫,王大夫细细地查看一回,再搭上晴雯的脉搏,心思一动:“竟真的是治病的方子,且另辟蹊径,于医理之术,怕是远在我之上。”
如此,便将方子递还给小丫头,冲贾母点了点头,贾母挥手令他出去。
花满楼在写字的时候,便知房中多了一人,虽然脚步极轻,但是周身的药材气息瞒不过花满楼的鼻子,便知他们要检验自己的药方,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脚步声移动,药材气息逐渐消失,花满楼便知,他们已经将自己的药方审视过了,便不动声色地坐下。
贾母见药方已毕,便命人仍将晴雯送回怡红院,马上便有两个老妈子上前,抬了晴雯要走,动作粗猛,晴雯忍不住皱了眉,轻哼一声。
宝玉见状,恨不得自己亲身去抬,无奈王夫人正色坐在下首,只得忍住,汪着眼看着二人抬着晴雯走远,一颗心仍是在随着晴雯去了。
王夫人见宝玉坐立不安,只是呆呆地望着晴雯去的方向,更是升起一阵怒火,只是不好发作,脸上神情愈发阴晴不定。
黛玉早见王夫人气色不善,趁王夫人同贾母说话时,拉了宝玉一下,宝玉这才从怅然所失中醒觉过来。
贾母便同花满楼说起话来,不过同花满楼仍是问些家世。
王熙凤一早听了这个巧宗,只是身子不大利索,挣扎了一会儿,仍是让平儿扶着过来。
王熙凤眼尖,进门便瞧见了贾母左侧的公子,便挪不开眼睛,一路盯到走近。
花满楼早听见了脚步声,只是不知为何空气中的紧张氛围瞬间便加重了不少,便留神盯着。
王熙凤见老夫人喜笑颜开,登时上前:“哟,这便是花公子了吧,古话常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才知天然果然胜雕琢。”
花满楼不知如何称呼,便起了身,弯了腰,贾母便笑呵呵地道:“凤丫头,这花公子比你宝兄弟如何?”
“这……,我一时竟是区分不出来,都是玉儿一样的人物,若说宝玉强,花公子不服,若说花公子胜,宝玉心里不爽快,可见是老祖宗考我了。”
花满楼笑言:“常言只道东风压倒了西风,只是不知道这世上各人都是独一份,各有千秋,自不必羡慕别人,别人也是羡慕不过来的。”
贾母便笑:“如今,你总算是碰到对手了。”
正说着,外面人听见王熙凤好了,正愁事情积地山高,便寻了过来,王熙凤便仍去了。
不过略坐一阵,一时传上饭来,贾母便留了花满楼吃饭,坐在自己身侧。
宝玉,黛玉,湘云,宝钗俱都陪同花满楼与贾母一起用饭。
贾母命人每样捡了放在花满楼的面前,花满楼心里有事,不过每样清尝几口便罢了。
饭毕,大家仍是坐了,这里宝玉问起花满楼如何遇见女子,黛玉便拿眼睛剜了一眼宝玉,宝玉瞧见了,便有些不好意思,住了嘴。
“那还是前岁清明,我身受重伤,阿印姑娘路过,救了我的性命。”
湘云哪里听过这等故事,当下也不走,坐下下首,听的津津有味。
正说着便有人报,小丫头已经把药抓来了,贾母便令赶紧煎了送与晴雯服下,花满楼脸上神情稍缓,终于不再留神周边每一刻的动静。
一会儿便有人回,已经送到怡红院了,袭人接过去了。
宝玉也便放了心,听到花满楼说起竟还养了一只小雀鸟,便格外注意,圆张了耳朵,盼望花满楼多加描述。
哪知花满楼就直接跳过:“姑娘留下话,只说中秋回来,哪知这一去,竟再也不回来,我担心阿印姑娘的安危,才寻了出来。”
“原来如此,只盼阿印姑娘一切安好。”宝玉十分着急。
“正是,今天竟错将贵府的晴雯姑娘认错,可见是思念至极的缘故。”花满楼脸上一片歉意。
黛玉听了花满楼这一席话,再次呆住了,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表露自己的心迹,毫不掩饰他对那位阿印姑娘的极致思念。
可知他是一位极其浪漫的人,坦坦荡荡,真乃潇洒,一想到自己,对宝玉付出了全部的相思,年年日日,竟然得不到他的一句答复,不由得越想越是一阵悲伤,眼圈儿便红了。
宝玉只当是黛玉见花满楼这么久来寻不到心爱的姑娘,情之所至,这才替花满楼悲伤,哪知黛玉以己度人,想到自己的可怜处。
便劝到:“你也不必过分悲伤,花公子如此情深,一定可以找到他心爱的姑娘,世间凡有情之人,必定团团圆圆。”
黛玉正在呆病中,只当是宝玉终于通透,对自己表露心迹,不由得脸上一阵潮红,侧身拭泪。
湘云见二人你侬我侬,嘻嘻地笑:“宝二哥,你也不必感怀,你也会寻到你心爱的姑娘的。”
说罢看着黛玉嘻嘻地笑。
黛玉心里有事,脸已红了,啐了一口:“云丫头最是牙尖嘴利,看将来得什么夫婿治治你。”
这里贾母见花满楼才艺双全,对答如流,又因他双眼失明,喜爱加上怜爱,更是越看越爱,竟是将他留在了自己的暖阁里。
宝玉一见,便也不走,同花满楼一齐留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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