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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此时的天空仿佛在上演天女散花的绝技,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天穹深处飘落,如穿着白色衣裙的仙女轻柔地落在树叶上,草尖上。整个黎山好似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钛白颜料,素净得有些神秘。
这里本就是偏僻的地方,入冬下过雪后,山路更加难走,除了采药的郎中,山里鲜少有人来。阮宁也是有些纳闷儿,自己怎么就挑了个下雪的日子出门。她又将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中跋涉着。突然,一声清脆的琴音打破了山中的宁静,惊起了树上的几只乌鸦。遇见乌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阮宁没来由得想起了前些日子村里人谈起的专山里吃女人的妖怪,没头的冤魂。想到这儿,阮宁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攥紧了腰间采药的锄头,缓慢地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琴声就越清晰,阮宁听得头皮发麻,手脚发软,但还是坚持往前走着。她不通音韵,却觉得这曲子有几分耳熟,像是鄯州那边的调子,带着几分幽寒的味道,又不知是不是不熟悉的缘故琴声里带着丝丝缕缕的颤音。阮宁走到了目的地附近的一片竹林里,她看见了那个弹琴的人。
那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穿一身素白的衣裳,坐在一座新坟前弹琴,阮宁愣在了原地,不知是该走近还是该退开。正在这时,伴着一个长音,小女孩结束了曲子,“我弹得好听吗?”女孩转头问阮宁,她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阮宁一时看出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听的,好听的”
“是吗?我还以为我弹得太难听了,惊扰到了阿姐”小女孩起身将琴抱在怀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要下山了,阿姐自己要当心哦。”
看着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阮宁犹豫了一下,收起了已经拿出来了的纸钱,追上了她,“大雪封山,下山的路不好走的,正好我要下山,一起吧。”
女孩子笑了笑,露出一嘴漂亮的白牙,“那就多谢阿姐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阮宁看见她的笑容时,好像愣了一下。
“鄯州?”阮宁有些吃惊地问了一声“那里现在正打仗呢,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要去那样偏远的地方?”
“我没有一个人,我九叔在山下等我。”女孩一面留心脚下的路,一面认真地回答着阮宁的问题。
一路的谈话中,阮宁得知女孩名叫林思文,父母早亡,从小与她哥哥一起在各个亲戚家借宿。更不幸的是,她的哥哥在前不久爆发的战争中牺牲。林思文被她的九叔收养。十多天前,她九叔奉旨从京城调往鄯州,林思文便来此处与她哥哥作别。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你哥哥要葬在此处?”阮宁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母亲是黎山人,我的父母也都葬在黎山上。哥哥生前就说过,他死后,若是没有娶妻,就葬在黎山上。”
“这样啊。”阮宁心中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火焰被无情地浇灭。好在林思文并没有觉查到什么,阮宁便故作镇定地谈起了其他的话题。
到了山下,林思文指着路边的小店对阮宁说她九叔就在那里,阮宁领着她走了过去。推开门,阮宁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坐在窗边的男人。她曾听人说,有些人,只是在那里站一站,就能成一道风景,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冬日的阳光穿过窗子跃进屋子里,金沙般的阳光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那个青丝黑衣的男人安静地坐在温柔的阳光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那张侧脸清晰而俊朗,那张脸,和阮宁脑海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记忆中那个人也常常这样笑着,那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似是有粼粼的月光。
“九叔。”林思文轻唤一声,朝男人走去,男人笑着理了理林思文凌乱的头发。这时,他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阮宁,“这位姑娘是?”
阮宁定了定神,简略地说了自己在山上遇见女孩的事,说话时,她不大敢看男人的眼睛。因为每当她碰上男人的目光,脸上就烧得厉害。
“如此说来,是我家思儿给姑娘添麻烦了。”男人听完阮宁的陈述后,轻轻地摸了摸林思文的头,“林某在此谢过姑娘。”说着他便向阮宁抱拳行礼。
“举手之劳罢了,先生莫要如此。”阮宁托住男人的双臂,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只是这雪怕是会越下越大,现在天色不早了,先生可还是要继续赶路?”
男人望了望窗外的雪,“这样的天气的确不适合赶路,但方才我看过了,村子里似乎并没有客栈。眼下,也就只有先赶去瑜镇了。”
“瑜镇距此还有十几里路呢,我家就在村里,家中只有我和幼弟二人。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休息一晚。”阮宁低下头去摆弄裙子上的线头。
“既是如此,便叨扰姑娘了。”男人再次抱拳行礼。
“无妨。”阮宁笑笑,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还未请教过先生尊名”
“在下林谦,敢问姑娘芳名?”
“阮宁。”
瞧啊,就连话都说得这样相似,阮宁听到自己心里有声音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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