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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厚重的大提花窗帘半挂在玻璃窗口旁,半开的窗户外涌进一阵风,其中夹杂的是属于早春的潮冷,它掀起了那厚重的布料,窗边摆放着柜子,上方的琉璃罩内点着一株艾香,袅袅冒着艾草香,弥漫在这个偌大的房间内。
窗旁的墙上悬挂着一面镶嵌在繁杂石纹内的镜子,倒影之中,床里面安静躺着一个银发少年,他阖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略显透明。
床边的麻雀在树枝上叫个不停,他在那里皱了皱眉,然后他微微动了下眼帘,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他迷茫地望着自己头顶那复古雕花石纹,灿金的眼眸在空气中慢慢地眨了眨,他沉默着看向床边那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它也看向他,歪了歪头,然后蹦跶蹦跶飞走了。
银发少年沉默,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脸上被什么湿热粗糙的东西舔过,他垂下眼,看到那只熟悉的狐狸舔舐过自己的面颊。
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抬手想揉下它毛茸茸的头颅,可刚驱动自己的神经想抬手,他就感觉自己肩上传来一阵刺痛,令他倒抽一口气,他瞥眼看向自己那被纱布所缠绕的肩膀,因为刚刚的牵扯自己的伤口又渗出了点血色。
“醒了?”
一旁平静的声音传来,将他的目光拉回来,他望向那个与自己有着同样发色的人,鸾紫的眼眸俯视着他。
银发少年应了一声。
格瑞眯起眼,手间一动,那把曾经无数斩杀妖兽的匕首出现在自己手心之下,将锋利的刀剑抵在那位躺在床上的银发少年脆弱的脖颈上,很近。
喉结随着他咽唾沫的动作微动,在刀锋下忽近忽远,可那个身在危险之中的银发少年却没有意识到丝毫危险,嘴角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脖颈上的那只银狐攀在他的脖颈窝警惕地看向格瑞,牙齿磨得“嘶嘶”作响。
“没事。”
银发少年无视了那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尖,抬起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家小狐狸的头,安慰道。
“你是谁。”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肯定,鸾紫的眼眸涌动着不可言说的暗流,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
昨天慌乱之中格瑞没有注意到,但是后来好好回忆了下那时候的整件事情,才发现有个细节令他感到心惊。
“我就是一个流浪的旅人啊!”
银发少年冲着格瑞笑了笑,这样回答道。
“我可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格瑞对于那人的忽悠皱了皱眉。
那时候场面一片混乱,格瑞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事后回忆下当时的情景,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透露过自己的名字,就连在和那老管家谈话时,也根本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又是怎么被这位陌生的人知道的呢。
“那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你,这样应该就可以打平了吧?”
银发少年在床上耸了耸肩。
“我记忆中没有见过你。”
格瑞并没有因为他的转移话题而被带走,他没有那群野人那么好忽悠。
“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较真,我怎么就……”
银发少年对于格瑞的步步紧逼感到无奈,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后来声音又逐渐褪去,他撑着身体从床上慢慢起身,格瑞跟随着他的动作将那把架在他脖颈上的刀锋移动,始终与他脖颈保持着最近的距离。
少年将自己的身体靠在背后的软垫上。
银白的没有打理过的毛糙头发耷拉在肩头,额前秀发下那双灿金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左眼角下方的黑色齿轮花纹在那儿微动,他纤细的腰杆从被褥中露出,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对视着那个站在他床头拿着刀对着自己的人,笑得一脸温和。
唇角微微上挑,薄樱的唇角张开,吐出了短短的一句话:
“你可以叫我,紫堂真。”
紫堂真?
格瑞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这个姓氏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好像……好像在父亲的案牍上的资料里见过。
“放眼全宇宙,能有御兽之术的也只有幻兽星了。如果在下没猜错,您应该是幻兽星紫堂家族的嫡长子,紫堂真吧?”
像大提琴般低沉而华丽的声音,打破了室内暂时的平静,在床畔那的两人转头望向门口那个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人。
“刚刚门开着,在下就冒昧进来了。”
看到那两人望过来的视线,棕发男子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额前的棕黑秀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眼底那双清澈的琥珀眼眸干净得不可思议,他垂下眼,眼角还带着点点笑意,然后他将视线停留在格瑞抵在那人的脖颈上的匕首上,他愣了下,继续笑了下。
“小殿下不必对他抱有敌意,昨天要不是他帮忙拖延时间,从那群恶徒的手中保护了您,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人就是小殿下您了。”
格瑞的匕首缓缓从他脖颈那儿放下,对准那人的脖颈的始终都是没有开过刃的刀背,匕首一面是生,一面是死。
而他母亲旁一直守护着他的骑士教导过他---
‘永远不能将刀锋对着敌人以外的人。’
虽然这人来历成谜,但是在紧要关头还是出手帮了他,念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会下此狠手,只是他实在不知道来人居然会是幻兽星紫堂家族的嫡长子,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星球上。
难不成是和父亲近来所参与的事情有关?
格瑞整理目前大脑内所获得的资料。
看到格瑞收回手,他才上前对着那个白纱布缠着的人说道:“感谢您出手救了格瑞殿下,我对您敬上最崇高的敬意。”
“这就不必了。”
紫堂真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比起感谢我更喜欢来点实在的。”
“那您想要些什么?”
骑士男子对于对方的开口并不感到意外。
紫堂真这时候转头看向那个一直站在一旁静默的格瑞,对他弯眼笑了下。
“你们皇宫里还有那个青色的小东西吗?”
“您说的是璞玉?”
“不是,是那个小小的、圆圆的、青色的。”
“……翡翠?”
“不是那些东西,是吃的,吃起来软软的、甜甜的那种。”
“????”
骑士男子对于紫堂真比划的东西有些迷茫,什么时候和吃的挂上关系了?
“你说的是艾粿吗?”
一旁的格瑞终于开口了,他回想起昨天给他吃的艾粿,这样问道。
“原来那东西是叫艾粿,是个好名字。”
紫堂真笑着对着那个骑士男子说道:“我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可以帮我准备些吗?”
“当然可以,我这就吩咐厨房帮您做些午膳。”
骑士男子听到银发少年提的要求不免失笑,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开口索要的会是这个:
“不过在下过来是奉王后殿下的命令前来请您过去,所以在用午膳之前还劳请您过去一趟。”
格瑞刚想帮那个躺在床上身体不便的人回绝这次邀请,却抢先被一旁那人插进了话。
“王后殿下的邀约并不算劳烦。”
紫堂真笑着摆了摆手,似乎对于这个邀请并不感觉意外,好像早有准备。
格瑞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紫堂真打断了,只见他微笑说道:“没事,过去也没几步路,走走就到了,只是手臂受了伤,又不是脚受了伤,如果真的想感谢我的话不如亲手帮我做几个艾粿怎么样?”
格瑞没有再说话,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朝门外走了出去,留下了站在房间里的那两人。
王后特地交代了不用对方梳妆就让他过去,毕竟刚刚受伤,失血过多,梳妆太耗神了。
紫堂真也就在肩上披着一件白衣袍,便跟随着骑士男子一同出去了。
走在双色方块交替的走廊上,两侧每隔十米都会有一座华美的黑色石雕,窗侧投进的阳光照耀在拭擦得一尘不染的石像上,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阳光顺着石像的纹路一路下滑至光滑的地板上,摊开融化的金色液体。
银发少年跟随在骑士男子的步伐之后,走在阳光之下,周围的佣人还在用绸布拭擦着石雕上沾染的尘土,还陷入工作的忙碌之中,紫堂真四周打量着,虽然对这一切都充满好奇,但却没有任何惊叹意味,对眼前这一切似是早就见怪不怪。
“王后殿下待人温和,紫堂殿下不必紧张。”
骑士男子见紫堂真跟在自己背后不说话,以为他是紧张,他试着帮他调节心理状态,改善他的心理压力。
紫堂真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银色碎发下的那双灿金眼眸在空气中一眨不眨,金色漩涡下潜藏着淡淡的温柔,只听到他缓缓说道:
“我知道。”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眼帘再次微微下垂,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紫堂真最后跟随骑士男子的步伐来到一扇门外,男子将那扇紧闭的大门推开,让身后的少年进去。
这个房间不同于外面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在这个房间内没有价值连城的黄金,也没有精美绝伦的石雕,迎面扑来的只有沁人心脾的花香,有的只是摆放在屋内的无数花草,有些就连紫堂真也未曾在幻兽星见过。
这个被花草所环绕的房间内站着一位银发女人,头顶带着一顶用金丝缠绕做成的王冠,上方镶嵌着鸾紫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头顶瀑布般的银白长发倾泻而下,滑落在腰间和肩畔处。
她正侧对着门坐着,逆光的脸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正在为摆放在桌上的那盆纯白的山茶花修剪去多余的枝叶与花蕾,手脚之间显露出她的良好教养。
她听到一旁门被打开的声音,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然后望向了门口处。
骑士少年对着那位银发王后弯腰行了礼,便说道:
“王后殿下,您想见的人在下为您带来了。”
“请他进来吧。”
银发王后点了点头,声音婉转温和。
骑士男子点了点头,他身体退至一旁,让身后的少年进去,随后便帮忙带上了门,只留下房间内的两人。
紫堂真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银发女人,她的模样从阳光中逐渐显露出来,除了那头银白的秀发,她还有一双鸾紫的眼眸,和格瑞的眼眸一样,只不过比格瑞更为明亮一些,闪烁着春水般温润的色泽。
面容没有被时光而打磨的苍老迹象,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的年轻,似乎时光都无法打磨她。
银发女人同时也在打量着那个披着白袍的年轻少年,透过肩膀的衣衫,隐约还可以看到下方被白色纱布缠起的肩膀,消瘦的身体令人心痛,他头顶的银白碎发已经长至肩膀处,发丝下还躲藏着一只银白的小狐狸,它好奇打量着周围那些新奇的花草。
灿金明亮的瞳眸在眼眶内微微闪动,十六七岁的少年面颊上已经隐约有了棱角,这是从男孩走向成熟的路程。
“王后殿下。”
紫堂真微微俯身,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他面颊苍白,就像冻结的月光,只有微微上挑的嘴角给他病态的脸添上一抹生命的色彩。
“哐当!”
在银发少年行礼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银发王后手中一直握着的精致剪刀不知什么时候摔落在了桌面上,震得一旁的山茶花落下一片花瓣,晃悠悠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至桌面上,空气中一片寂静,似乎可以听到花瓣接触桌面时的声响。
紫堂真在行好礼之后恢复原来的站姿,对于皇后的失礼,面孔上波澜不惊,只是浅浅地微笑,看不出什么异样,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对面的银发女人,灿金的眼潭底倒映出她错愕的模样。
“你……”
银发王后鸾紫眼眸打量着不远处那人的面貌,大脑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人,那人的眼眸和眼前那人的瞳孔相互重叠,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似乎那个人就站在她对面的错觉。
她身体不由自主起身,朝那位年轻的银发少年走去,步伐有些踉跄,也有些缓慢,银白的裙纱拖过木质地板,带下一片纯白的花瓣,落在裙摆上方。
女人纤细柔软的手略微颤抖地向那双眼睛探去,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灯火与星河,安安静静的,沉淀其中。
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周围逐渐湿润,她的手抚盖住那张略显棱角的面孔,柔软的指尖轻抚过他的眼角。她的樱唇在冰凉的空气中颤抖着,温暖的阳光也不能缓解这一系列动作。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个音节,但是声音太低,没有任何人听清。
“王后殿下。”
紫堂真没有躲避这位银发女人的动作,不知道是碍于她的皇权,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轻声地呼唤了她。
银发女人被他的话语所惊醒,她看着眼前那位还是稚嫩模样的少年,鼻中呼出一口气,眼帘微微下垂盖住了那双鸾紫眼眸,她的呼吸错乱、难以平复。
“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样问着他。
“您可以叫我紫堂真。”
紫堂真没有逃避对方的话题,他坦然地将自己的名字说出。
“紫堂…真……”
银发女人将这个名字缓慢地、酌字酌句地重复着,她原先明亮的眼眸黯淡了很多,他看着紫堂真,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良久,她才缓缓道:
“确实是个好名字。”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但还是问了句:“您的父亲……就是紫堂陛下,他近日如何?”
紫堂真回答,银白碎发下的眼眸盖上一层浅浅的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愫,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失礼貌:
“父亲他很好。”
银发女人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那只垂放在腰间的手拽紧了自己身侧的丝绸裙摆,面孔上还是一副温和的微笑:“昨日也非常感谢紫堂殿下可以出手相助。”
“如果可以的话,在宫里养好伤再走也不迟。”
“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紫堂真摇了摇头,笑了笑,对于对方的邀请,他也没有拒绝,他对王后行了告别礼就离开了:“那紫堂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访。”
告退了皇后,紫堂真带着他肩上的银狐离开房间,帮忙带上了门,将那个站在房间之中的银发女人隔绝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多少还有些苦涩,金色双眸黯比平时淡了许多,肩上那只银狐察觉到他的主人心情烦躁,蹭了蹭他的面颊。
“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事。”
感觉自己脖颈间痒痒的,紫堂真低头揉了揉那只在自己脖颈间的小狐狸,凝重的神情释然了许多,安慰地揉了揉它的头,只是面孔上的笑容还没舒张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笑容凝固在他脸上了。
一位熟悉的银发孩子站在刚刚的房间的一侧,鸾紫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紫堂真,再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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