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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海棠春
谢云韶很意外李皓棠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想法。
“这恐怕不妥,哪有女子出任一州主事的。而且,陶大人正做着燕州太守,这样突然换人,怕是让人心生怨隙。”谢云韶看着李皓棠认真道。
“陶德是军镇的守官,治理州府本就不是他所长。来燕州之前,我与他有过约定,有合适之人选后,依旧放他回去。况且,今日你也看到了,他对管理民众之事,着实是有些欠缺的。”
李皓棠丢开马鞭,扔给了随侍,跟在谢云韶身后,一路随着她进了王府。
“在京城时,我听说王爷身边能人才子数不胜数,王爷大可把他们找来。”谢云韶低着头,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
“我们离京时的情形,你也清楚。哪里容得我随意带人出来?”李皓棠道,“如今京城的情况更是敏感,李鸿熙紧盯着我原先的近臣亲随。眼下他们根本无法出城。”
谢云韶也知道的,当初她能带阿满和阿念出来,是谢文涛向御前求情,才得到皇帝同意的。
谢云韶皱着眉,摇了摇头,道:“那也不妥,女子哪有出来为官的?”
“女子为何不能为官?”李皓棠一脸不解,“京中宫里,出色的女官女史数不胜数。”
“那也不过是校书编纂之类的职位,大梁朝可并无女官做治吏的先例。”谢云韶不以为然。
李皓棠莫名有些焦躁了:“那就你来做这个先例!”
“我为何要做这个先例!凡事先为者必遭人议论,一旦行为有差,定被讥嘲,说不定还会留有骂名。我可不想被人议论耻笑!”谢云韶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李皓棠凝视着她,紧抿着唇,没说话。
谢云韶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过激了些,放软了语调,对李皓棠说:“王爷,我是您的王妃,是您的妻子。治家敬事,恪勤中馈才是妾身应尽的本分。”
李皓棠长长地吐了口气,不再看她,转身直接出了王府。
谢云韶看着李皓棠出去,心里也似水沸般翻腾不安起来。
明明她也没错啊。
“小姐,前日采买的花木到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阿念看到谢云韶与李皓棠闹得不太愉快,有些小心翼翼地过来提醒谢云韶。
“那便去看看吧。”谢云韶语气淡淡的,阿念偷偷地松了口气。
谢云韶又看了一眼王府大门后的石屏,才带着阿念一起去了后院侧门。
这座宅院荒废了多年,早先种下的树木花草,因为无人打理,长得七横八扭,不甚美观。谢云韶来了以后,命人将能修剪的修剪了,难以打理的索性直接挖了,换种新的。
今日送来的便是其中一批花木,以海棠和玉兰最多。
“小姐,这海棠真不错,待开了花定是好看极了。”阿念数着枝头的花苞,笑着说道。
“嗯,还要嘱咐他们悉心照料才是。”谢云韶是个爱花的,看了这些新来的花草,刚才跟李皓棠的不快也散去了些。
阿念笑嘻嘻地应了,见谢云韶满目温柔地看着这些花儿,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她开口提了这几日她一直想说的一件事。
阿念四下看了看,左右的人都忙于自己手上的事情,便悄悄拉了谢云韶到角落里,对她道:“小姐,我那日看到赵二公子了。”
谢云韶一时没有明白阿念在说什么:“什么?”
“驿站起火那日,我看见赵二公子也来了。”
谢云韶转头看阿念:“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他身上还带着小姐你送他的香囊呢。可是王爷的侍卫把他当成刺客了,我就偷偷给他指了路……”阿念看着枝头的花苞,脸上具试试憾色,“小姐,你跟赵二公子真的太可惜了。难得他还一片痴心,跟着我们出了京城……”
“住口!”谢云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阿念以为是戳到了她的伤心事,忙说:“小姐,你还是跟赵二公子断了吧。眼下你已经是王妃了,若再与他有什么事,可就是大错了。”
赵文虞曾经写情诗给谢云韶,里面多次夸她美若海棠。阿念也识得几个字,就记住了这个。今日李皓棠一回来,谢云韶便与他吵了一架,而眼前谢云韶又买了如此多的海棠花,阿念以为她是旧情难了,便忍不住开口提了这事。
谢云韶冷声对阿念道:“阿念,既然你知道我已经是燕王妃,为何那日要放走他?”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阿念讷讷地不敢开口了。
“我既然已经是燕王府的人,自然要事事以燕王府为先。他夜闯驿舍,你身为燕王府的下人,应当立即叫人捉拿他,放走他是何道理?”
阿念低着头,捻着衣角不说话。
“你自去领罚,以后你跟着阿满后面做事,所有的事情要问过她再去做。”
这是直接把阿念从大丫鬟降成了粗使丫头,阿满掩不住满脸的难过,委屈地应了。
想了想,谢云韶又叫住阿念,叮嘱道:“此事,你暂时不要再对其他人讲了。”
料理完这些,谢云韶又去看了看王府里房屋修缮的情况。
前前后后又忙了很久,谢云韶这才回了王府主院。
天色已经不早了,李皓棠还是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儿,万弘光从外面进来了。
“王妃,王爷让人传话回来,近几日他都要在衙署督办公事,就先不回来了。”万弘光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道。
之前这一路北行过来,万弘光已经和谢云韶比较熟悉了,说话办事也并不拘束。
只是今日王爷一回来就和王妃吵了起来,王府上下所有人说话办事都跟着小心起来。
谢云韶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知道了。”
晚饭谢云韶还是一个人吃的。
看着满桌的饭菜,谢云韶只觉胃口缺缺,胡乱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下去了。
夜里的凉风吹来,谢云韶也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思索阿念所说之事。
上一世,直到她嫁入宁安侯府一年后,赵文虞才做了李鸿熙的属官。但如今看来,恐怕他早就是李鸿熙的入幕之宾。
谢云韶并不相信他是为了她追出京城的。
以她对赵文虞的了解,那次刺杀,很可能是赵文虞对李鸿熙的某种示好或者安抚。
前世有谢家在后面帮他,赵文虞自可安心在京城里搅弄风云。如今没有了这些,他只能自己出来以命相搏了。
赵文虞是个有野心,会算计,懂筹谋的人。
谢云韶觉得那日媚骨香之事,也很像赵文虞的行事风格。
他这样的人日后必定成大患,但是阿念偏偏放走了他。
这让谢云韶很不安,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李皓棠。
李皓棠这几日都住在衙署没有回去。
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可他不想回燕王府。
直到那天谢云韶说出“妻子”二字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正面二人的关系。
或者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没有冗长的婚礼做铺垫,没有繁复的礼节给暗示,李皓棠一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是有妻之人。
李皓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但是他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一直都是明白的。
他自幼长于宫中,看着皇后日日周璇于后宫妃嫔之间。
论才能,陈皇后不在皇帝之下。但了为家族利益,她却只能日日随在皇帝身后,变成一个恭敬柔顺的影子。
李皓棠只觉可惜,那样通晓书礼之人,努力勤奋到最后,竟然是成为他人的影子。
大概是母后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自李皓棠懂事起,他就不喜欢如她那般谦卑顺从的女子。
可如今,他喜不喜欢都不重要了,他必须接受谢云韶。
平心而论,李皓棠对她是有几分愧疚的。
他与李鸿熙的争斗,谢家或许无法避免,但谢云韶是可以不被卷入其中的。但她却因为那样不堪的理由,被强行被拉扯进他们之中。
尤其是听了她那日的话,李皓棠更加难受了。
谢云韶一直认真地做着一个规矩懂事的大家闺秀,她不认同李皓棠的任她为官的想法,他可以理解。
但是谢云韶注定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了。
她更适合喜欢循规蹈矩的丈夫,但是李皓棠做不到。
他不想去强行改变谢云韶的想法,但也不愿意勉强自己。
“王爷今日也不回家吗?”
李皓棠抬头,见本应早就回家的陶德进来了。
陶德这几日见李皓棠夜夜宿于衙署,这个爱管闲事的心就停不下来了。
对于这个老亲信,李皓棠一向是比较随和的,他胡乱翻了翻案上的文书,道,“我这里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是和王妃吵架了吧?”陶德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王爷,下官妄自托大,劝您一句,这些事儿啊别躲着,越躲越糟糕。”
这“夫妻”二字听得李皓棠颇为别扭,他有些不想听陶德继续说下去了。
李皓棠勉强笑笑,应付道:“那我便听你的,回去看看吧。”
这时恰听听外面来传,说是王妃来了。
“呵呵,王爷,下官先告辞了。”说着陶德便起身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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