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长星河

　　纪遥想到这里，心里反而轻松了回去。她看了下河面，又拿出手机，想想还是给许慧留个信。其实她唯一打心底里歉疚的还是外婆，本来她以为终有一天，她还是有机会回去看老人家一眼的。只是眼前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没办法了。
　　纪遥斟酌着打了一长串字，还没发送出去，背后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纪遥讷讷转身，耳边忽然响起雀跃的欢呼声，“姐，真的是你耶！”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男孩，看到转身的纪遥，下一秒就开心的双手捂脸，激动得就差在原地转圈了。
　　“你是——”相比对方的夸张反应，纪遥迟钝问道。
　　“姐，你不记得我了吗？就是五天前的晚上，你在这里整整陪了我几个小时开导我的，离开前你还特意拍了我的肩膀鼓励我。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就是那晚我没想开差点想跳河的——我叫林一帆。”林一帆挫败地挠了挠后脑勺，估计这会想起那会的场景还是觉得难为情，说到末了，冲纪遥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齐整的大白牙。
　　那会纪遥想着她自己的心事，当然没有仔细留意对方的长相，只是模糊记得对方挺高大的而已。眼前被林一帆提醒了下，她才把眼前的林一帆和之前一蹶不振的男孩子对上号。
　　“姐，警方昨晚给我打电话，说我踩狗屎运了。骗子用另外一个身份入境的时候被抓到了，赃款还在走流程，目前已经追了部分回来。姐，那晚我想不开，幸亏你帮我劝住。我从昨晚接到这个电话后，就想着赶紧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可是又没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想着在这里等你碰碰运气。我从今天早上一直等到现在，刚才去边上吃饭去了，没想到真的把你给等来了，我最近的狗屎运也太好了吧。姐，太谢谢你了——”林一帆是真的开心，开心到讲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不用了。”纪遥木然地接了一句，她现在心事重重，压根没心情关心别人的事情。
　　“姐，你不是说你在纺织厂打工吗？我记得你说之前是学经济学专业的，你还说了你是你们系的学霸。”
　　“我随便瞎说的，你别当真。”纪遥没心思聊这些，恹恹应道。
　　“我不是说笑的，姐，我这次是长了教训，再也不做跨国交易了。正好我大哥最近筹备开了个新公司，说交给我一个小组试试操盘。我不能再让我哥失望了。我的组里目前已经有两个组员了，还缺一个操盘手，姐，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团队？”林一帆满怀期待问道。
　　“不用了。”纪遥不假思索回绝。还款期限迫在眉睫，她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去赚钱筹资了。
　　“姐，那你好歹给我个联系方式，我至少请你吃顿饭吧。”林一帆压根没想到会被纪遥拒绝，脸上明显不掩失望。
　　“真的不用了，我那时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就是记得以后做事谨慎点，不要再被骗了就行。”纪遥看得出来林一帆的诚恳，言简意赅说完后朝前走去。有林一帆在这里，她刚才的打算肯定会泡汤。她打算等林一帆走了后再绕回到这里。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话音刚落，苏悦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屏幕一直在闪，纪遥一想到苏悦辰，脑袋就胀痛欲裂。她看着手机屏幕，无意识地蹲下去，双手紧紧捂在脑袋上，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觉。
　　林一帆看着突然蹲下去的纪遥，也跟着弯身蹲下去，忧心忡忡问道，“姐，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上次看着就好像挺累的。”
　　捂着太阳穴的纪遥毫无反应，他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姐？”
　　纪遥依旧发紧地捂在她自己的太阳穴上，充耳不闻。
　　“姐，你自己说的，懦夫大家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世上一点都不缺懦夫。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你是不是也遇到什么难事了？你要是当我朋友的话，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得上也说不准呢？”林一帆小心翼翼开口。
　　下一秒，纪遥突然松开双手，盯着林一帆问道，“我来上班的话，每个月薪水大概会有多少？”
　　林一帆刚才被纪遥不假思索拒绝后，本来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了，陡然间听到纪遥的问题，他反而愣了几秒，接着立马生龙活虎回去，“底薪加提成的模式，每个月底薪1万左右吧，最主要的还是看提成，提成是每个月净利润的5%，不过净利润也要看自己操盘能力的。”
　　“底薪一万加净利润的5%？”纪遥屏息凝气问道，林一帆开的薪酬远远高过她的预期。
　　“底薪加提成，如果你要是嫌底薪低的话，我可以和人事商量下，看能否把底薪调高点，提成点相应调低点，这样对于刚入职的员工会比较有保障。”林一帆误解了纪遥的意思，以为纪遥对底薪不满意，斟酌着改口。毕竟他是诚心想邀请纪遥和他一起共事的。
　　在他心里，纪遥就是他的幸运女神，以及月光女神。
　　只是才第二次见面，他怕纪遥会觉得唐突，并没有让纪遥看出自己的小心思。眼前纪遥有意向来他的团队，他就已经觉得莫大的知足了。
　　“不，我想申请无底薪，但是提成调高到净利润的15%，可以吗？”纪遥脱口而出问道。
　　“这样肯定可行的，毕竟可以减少公司的固定薪水支出。不过无底薪不太好吧，你也知道，操盘这行，比不得其他行业，风险特别大。有时候万一新政策临时出台，整个月日子都不好过，这样比较没有保障，我感觉对于职员的角度来说，其实还是底薪高一点会更有保障。”林一帆实事求是地分析起来。
　　“没事，我有信心的。我有一点没和你说，我之前专业里学的最好的就是证券投资学这门课程了，之前大学时我就赚过第一桶金。虽然这几年荒废了有点脱节，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会立马开始梳理补回去的。”纪遥胸有成竹的保证起来。
　　认识纪遥以来，林一帆头一回在纪遥的眼睛里看到蓬勃生气，像是沉睡多年后突然苏醒的睡美人，眸间星光璀璨，比初见那晚的月色还要美。他看得愣在那里，甚至都忘记了应答。
　　直到耳边响起纪遥的忐忑追问声，“可以吗？”
　　他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连连答应，“好的，那就一言为定了。”
　　“嗯——不过，我还有件私事，能不能预支点薪水？”纪遥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不合理，说到这时脑袋微垂，声音不由自主轻了下去，她并不擅长讨人情。
　　“预支可能不行，公司没有这个先例，不过姐你要是急需用钱的话，我个人还是能调动一点闲钱的，可以先借点给你。你要多少？”林一帆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
　　“你大概有多少可以借用的积蓄？”纪遥深呼吸了下，抬头缓缓开口。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已经是得寸进尺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苏悦辰的夺命电话，什么面子里子她全都放下了。
　　她只想着能和苏悦辰彻彻底底断了一切联络。
　　“闲钱能调动的有个百来万吧，本来想投资楼市的，不过现在这行情不景气，暂时没打算投资楼市，就闲搁着了。”林一帆实打实应道。
　　“你有这么多闲钱？”纪遥错愕问了一句，她本来是打算问林一帆借个几十万，剩余的就从网络贷想办法，不过随即纪遥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毕竟能够做个几千万大宗交易的，能调动百来万资金并不奇怪。
　　“嗯，这点闲钱还是有的。”林一帆咧嘴笑笑。
　　“那个——我——我想借一百万，从每个月的工资里直接扣，另外我还会想其他的办法，不过更准确的还款计划可能要等我入职个把礼拜后才能制定出来。”纪遥深呼吸了下，缓缓开口。她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接触这行，不过她相信以她自己的能力，盈利不会是大问题。
　　“一百万没问题的。”没想到林一帆满口答应。
　　反而纪遥自己觉得这么大笔金额，萍水相逢，她虽然那会一时热心劝说了他，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狮子大开口的理由。所以她提归提，其实她自己都没有脸面说这些，看到林一帆满口答应，她自己又主动补充起来，“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得寸进尺，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市民卡全部证件都押给你。”
　　“都说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姐，从我打算邀请你来一起工作，我就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有心理负担，我想你肯定也是遇到难事了才会借钱。不过姐，你拿这笔款去做什么？”
　　“我、我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别人的收藏品，是正品，拍卖价是100万，这是我应当赔偿对方的。”纪遥如实告知。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被人敲诈勒索了呢。别人的财物也是花钱买来的，赔偿是应该的”。林一帆本来担心纪遥惹上了什么大麻烦，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他反而莫名松了口气，接着问道，“姐，那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你的小组什么时候正式开工？”
　　“后天。”
　　“那就后天，我明天上午去厂里把辞职手续办下。”
　　“那你待会把银行卡号发下给我，我回到家里给你转下。”
　　“这是我的身份证，你先拿去吧。”纪遥庆幸自己今天出去找工作时带了证件，说时立马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塞给林一帆。
　　“真不用。”林一帆没打算拿她的身份证。
　　“也没打欠条什么的，好歹你把我的身份证先拿着，要不然我自己这关都过不去。”纪遥不由分说把她自己的身份证塞到林一帆手里，“还有我的手机号码你也记一下，现在手机号码都是实名制的，你记一下我的号码也更安全。”
　　“身份证经常要用到，你自己拿着。要么你这张市民卡我先收着好了。”林一帆记了纪遥的号码后，好说歹说把身份证又塞回到纪遥手里，“时间也不早了，姐，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就住附近，那我先回去了。”纪遥和林一帆告别。
　　这五天来，她的神经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直到这一刻，她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她走了好几步，突然转身，没想到林一帆还在原处看着她，估计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不好意思的朝她咧嘴傻笑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人骗钱了，万一我是骗子呢？”纪遥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我也认了，毕竟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我想我的身价应该是不止一百万的。”林一帆打趣起来。
　　“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纪遥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往前走。

　　纪遥回到住处后不久，她的银行卡上就收到了提示，金额到账。纪遥深呼吸了下，才回了个电话给苏悦辰。
　　“之前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的拍卖证书照片发下给我。”纪遥没有搭理苏悦辰的问题，顾自问道。
　　“干嘛？”
　　“我总得仔细核对下你是不是在诓我。”
　　“那行。”
　　“还有把银行卡号也发我，银钱两讫后，请你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并且把你手机里有关我的照片全都删除干净，否则我会报警处理。”
　　“那当然了，你还真以为我整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对着你的照片想入非非？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就这几天功夫你上哪弄的这笔钱？”
　　“用不着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呢，万一你这个是非法所得，到时候查出来也是要退赃的，损失的还是我。”
　　“我问朋友借的。”
　　“哟，你哪位朋友这么阔绰一下子能借你一百万？毕竟，大概率来说，穷人的朋友也是穷人。你朋友的钱财来路正当的吧？”
　　纪遥深呼吸了下，没有搭理他的讥讽，“我的卡转账有额度限制，明天早上我去银行给你转账。”
　　“可以。”
　　“对了，还有一句话送给你——”纪遥面无表情开口。
　　“洗耳恭听。”苏悦辰难得饶有兴致应道。
　　“我操.你大爷！你他妈的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纪遥对着电话恶狠狠喊了一句，火速把苏悦辰的号码拉黑，紧接着一气呵成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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