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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流
天色渐暗，被石头堵住的山洞外已经透不进什么光来。
陆抱着膝独自坐在泛着幽暗光芒的水潭边，半阖着蓝眸昏昏欲睡。
佘涂早在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出去了——
当然，她还是困在这里。
人鱼的能力并不足以让她凭空瞬移出这个鬼地方，哪怕这里有个水潭。
陆在佘涂走后就试探着游到了水潭底下，却发现这潭子的水虽然是活水……但这通道却完全不是她这么大条人鱼可以钻出去的。
陆黑着脸用手比划着测量了一下，而后鼓脸在水下吐出几个泡泡，极不情愿地承认，估计也就水蛇那纤细的身材可以通过了。
真是，怪不得那条水蛇这么放心地就走了呢！
于是找寻出路无果的陆恼火地又回了岸上坐着。
这水潭的存在，也就只是勉强给她点心理安慰，让陆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密闭空间里没那么暴躁而已。
山的另一边。
佘涂站在隐蔽的高处，垂眸望着底下一群四散搜寻的人类，扯了扯嘴角。
眼神如同看着一群可以轻易碾死的蝼蚁，甚至谈不上轻蔑，只是全然的冷漠。
……以为这样就能把他的陆带回去吗。
未免太天真了。
不过是个困在一隅陆地、得意于自己些微成就的区区人类而已。
即便能停了他布的雨又如何，他想要带走的人，凭着他们，难道还能阻拦不成？
“主子，确定是这里吗？先前那个地点通往的道路不仅仅只有这一条，如今绝大多数人手都被集中在这，若是小主被带去别处，我们岂不是……？”
女影卫犹豫着靠近，踌躇半晌，还是开口道。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她也不想看到被陛下难得那么重视的一个人出事。
若是因为主子的过于自信而耽误了营救时间导致小主受苦……她更是不愿意见到。
祁傅彰正半蹲在一块矮石碑前，锦袍就这么落在泥地上，却毫不在意，伸手抚着其上在殷红晚霞的映照下并不十分清晰的痕迹，目露沉思。
闻言也没有起身，只抬了抬眼，将手收回道，“朕既然让你们都过来，那便是有了九成把握。”
至于这剩下的一成……保险起见，也有另一批人循着另两条路找过去。
云妃的性子并不算太难揣测，但这次的事件，发生地似乎太过顺当了——
顺当地引走所有他布置下去的人行事，再顺当地将人劫走，悄然无声，没有引起丝毫轰动与怀疑。
他受着万众瞩目、在高台祈福之时，一切便在暗中尘埃落定。
这种本事，即使有鱼妃在后头推波助力，也不是云妃那一根筋能有的。
祁傅彰不得不怀疑什么。
“可……”黑衣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身后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轰隆巨响，直接掩盖了接下去的此起彼伏声的人声。
几个已经派出去的影卫同时心里惊了惊，在瞬间混乱的人群中想要折回，却被从未见过如此世面的宫女与太监们拦住了去路。而眼前这一大批人也不能不管，便只好拧着眉头自觉开始疏通工作。
倒是挨得较近的几名侍卫想到要护驾，却奈何烟尘滚滚，祁傅彰正蹲着，他们先前又没特意关注陛下的位置，又要应付哭着或是往外跑、或是干脆坐在地上放弃挣扎的宫人们，一时间无法抵达祁傅彰身边。
女子身子一僵，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在扭头看到身后场景后便极快地上前一步，也不顾忌自家主子平日里多忌讳别人碰他了，伸手就想将人拉起，急道，“主子，山崩了，赶紧离开！”
祁傅彰侧眸看她一眼，站起身避开了她伸来的手，又转头望向自山上伴着大量泥沙冲下的无数落石，凤眸微冷，“……不仅仅是山崩，躲不掉。”
女子急了，还想再劝，泥石便已俯冲而下，直接将刚撤离开没多远的人群一下淹没，带着继续往前进。
……
佘涂看了眼自己可以说是白净的手，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手上将会沾上多少血腥，一边转过身，在一片惨茫茫的血色暮景中朝着山下走去。
毕竟是小陆中意的人类，死了也是要留一个全尸的……不然小陆要伤心。
但是见到那个人类的尸体小陆肯定也会伤心。
……那怎么办呢？
为了不让小人鱼伤心，那么，只好隐秘地将他处理掉，再也不出现在小陆的眼前。
当然，若是那人类侥幸还活着，那他也不是不能再同他谈一谈小陆的归属问题。
佘涂温和地勾起一抹笑意，牙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巅。
“这样，毁掉小陆所眷恋的一切，她总会跟我回去了。”
佘涂只是想要达成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而已。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佘涂想到这里，却倏地脚下一顿。
想起了小人鱼那张恼火时怒骂他臭水蛇时明艳生动的小脸。
原地迟疑了很久，白衣青年终是轻哼一声，冷着脸转而朝着山下的城镇走去，准备问问烤鱼和烤兔有没有卖。
罢了，还是别闹出人命。
不然小陆怕是更不会跟他回去。
不过要他放过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等他回来再说。
而另一边。
石流已经停下，所到之处却是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祁傅彰自一颗被石流带倒的大树上下来，脸侧有一道并不太明显的擦伤，身上的锦袍倒是比脸伤得严重得多，已是破败不堪。
只是，这石流似乎又与他在书上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先前在被石流淹没的瞬间，耳边混乱的惨叫声四起……却不难听出这些人的中气十足，显然是没伤到要害。
但现在……
祁傅彰环视一周，凤眸微冷。
却只剩了自己一人。
祁傅彰在松软的泥石上走了几步，正蹙眉思索着什么，却忽地眼前一黑，甚至还来不及多想什么，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黑金的身影斜斜栽倒在泥石里，额角被尖锐的碎石又划出一道伤痕，渗出几滴鲜血落入乌色的泥间，溅出隐约的浅金光芒。
他却只闭着眼，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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