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瑜素羽

　　抢救之后，楚羿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昏睡着。加西亚被请到军区医院，专门负责楚羿的病情。有知名的专家主动要来医院出诊，院方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还有赵瑜这么硬的后台。
　　曹素说什么都不肯走，要陪在楚羿身边。赵瑜没有办法只得留下来陪她，命人把韩滢送回去。韩滢也想留下来照顾楚羿，但她现在寄人篱下，是没有资格说“不”的。何况家里也一直是赵瑜在帮忙补贴，平时楚羿不在，也是赵瑜在为她付学校的各种费用。本来楚羿是不同意这样的，因为当初是自己答应要供韩滢念书的。但赵瑜不干，理由是他在军队很少回家，考虑不了那么周全。以两个人的关系要是再为了这些事计较就显得生分了，楚羿也就没再说什么。而除了韩滢的家里是赵瑜单独汇款以外，其它的费用就是赵瑜直接给她一张存了十万块钱的信用卡，要用的时候自己去取。这样做是因为赵瑜看不得韩滢每次问他要钱时那扭扭捏捏的样子。
　　“赵瑜。”曹素坐在病床前轻声叫他。
　　赵瑜站了起来。
　　“你告诉我，是不是上次楚羿救我时留下了后遗症？”曹素冷冷的问。
　　“素素。”赵瑜走近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曹素，他很不安。
　　“告诉我呀！”曹素突然大喊。
　　“素素，你听我说！”赵瑜上前抱住了她。
　　“就是这样对不对？就是这样对不对！是我害的，对不对！是我害的……”曹素一会儿大叫，一会儿低沉。
　　“素素你不要这样，你先冷静，楚羿他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怕你太激动，你的病要是因为这样发作了，楚羿的心思就白费了！”赵瑜努力安抚她。
　　“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吗？”曹素说话的声音很小，当她回过头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她的脸色惨白，嘴唇紫得要滴出颜色来。说完，曹素就痛晕了过去，她的手还下意识的抓着胸口。
　　“来人啊，医生！快来人！”

　　楚羿醒来时，曹素还在昏迷中。
　　“赵瑜，又麻烦你了。”楚羿并不知道曹素的生命正危在旦夕。
　　“我们之间还说这些。”赵瑜的表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松，他好似一夕间憔悴了许多。
　　“出事了吗？是不是素素出事了？”这是楚羿第一时间想到的。
　　赵瑜知道瞒不过，镇定下来对他说：“楚羿，你先冷静。”
　　楚羿也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反而很镇静，“你说。”
　　“素素知道你是为了救她才会这样，心脏病发作，不过，已经抢救过来了，”赵瑜急忙补充，“只是现在还在昏迷中。”
　　“我知道了。”
　　看到楚羿那么冷静，赵瑜反而不安，“你没事吧？”
　　“这时候我激动也没有用，不是吗？反到添麻烦。”
　　“你没事就好，我去叫医生，你先躺会儿。”
　　楚羿看着赵瑜那忧心忡忡的表情，觉得事情不简单，待医生做完检查确认无碍后，他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没有了。”
　　“赵瑜，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刚才医生也说了，我的病情现在已经得到控制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能对我说呢？”
　　赵瑜颓然坐下，几乎要哭出来，“医生说，这次发作她病情恶化的很厉害，已经没办法再控制了，她……”
　　“从现在开始就是在等死，是吗？”赵瑜冷静的问他。
　　赵瑜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我想去看看她。”
　　“不行！你才刚醒过来，怎么能起来！”赵瑜一惊，站起来阻止他。
　　“赵瑜，你……”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加西亚来查看楚羿的病情。
　　“你在做什么？你才刚醒过来！”经过为楚羿治疗的这段时间，加西亚也了解一些他的性格，是一个温和恭谦的青年，绝不会做冲动的事。
　　“他要去看素素！”赵瑜说。
　　“是心脏病送去抢救的那个女孩子吗？”加西亚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很不好，最好卧床休息。”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加西亚看向赵瑜，想知道是什么使楚羿这么不理智。
　　“她的病情恶化，醒来也随时都会……”赵瑜说不下去了。
　　加西亚再看向楚羿时，目光变得坚定，“我现在明白你说的那个比天职还要重要的东西了，我想如果我所爱的人遭遇这种不幸，我也会是这样的反应，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我同意你去，不过，要在我的陪同下。”
　　“所爱的人”，赵瑜想，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啊，在生死的抉择前都这样坚定不移，自己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做第三者呢？怎么可以因为是兄弟就剥夺对方的爱情呢？就这样祝福自己最要好的两个朋友终成眷属，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总裁。”赵瑜临时叫了高璃来帮忙陪护，她看到赵瑜进来站起身来。
　　“麻烦你了。”赵瑜走过她时轻声说。
　　“总裁客气了。”
　　楚羿走到曹素的病床前，看到不久前还笑眯眯的喊自己名字的女孩儿，在他办公时突然进来要吓唬他。她的皮肤比往常更白了，嘴唇却是不健康的暗紫色，旁边的仪器一下一下跳动着，仿佛在为她的生命做着倒计时。楚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像是在抚摸气泡一般。
　　加西亚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看着。楚羿的眼中盛着浓浓的爱怜和担忧，他的心痛连加西亚这个认识他不久的人都能感觉到。看着自己的爱人慢慢死去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是怎样的绝望？身为医生，加西亚知道，如果没有更为先进的治疗方法，他只能一天一天的看着她的生命消耗殆尽，全身的器官因为心脏的虚弱而渐渐停止运行。那是一种漫长的折磨，比突然听闻爱人意外的死讯更令人痛苦。
　　“生命本来就是悲伤而严肃的。我们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里，彼此相逢，彼此问候，并结伴同游一段短暂的时间。然后我们就失去了对方，并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我们突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世上一般。”
　　楚羿奇怪的看向加西亚。
　　“这是乔斯坦•贾德说的，希望你能明白。”加西亚以一种睿智的眼光回望楚羿，“所以，carpediem，把握今天。”加西亚说的是一句拉丁文，后一句是中文的解释。
　　楚羿了解到点点头，却是那么沉重。
　　赵瑜可以看到他空洞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最后的日子，要陪在她身边。

　　事后，赵瑜也想过也许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治曹素的病，但遍访中外名医，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回天乏术。韩滢也来过医院几次，可每次看到的都是楚羿守住曹素身边，不论是她醒着，还是在昏睡。她知道自己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来了也只是安静的看看，然后安静的离开。
　　楚羿本身也还是一个病人，但却每天守在曹素床前。路过的护士往往会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英俊的青年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病服，坐在床边和靠在床上的女孩儿轻声说话，那个女孩子头发自然披散下来，遮住她苍白的面颊，疲倦的对青年微笑着。医院里很多人都为他们伤心。他们本来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一个大名鼎鼎的作家。只是命运是那样一个淘气的孩子，他不喜欢完美的幸福，于是，他疾病缠身，她命不久矣。
　　“羿。”
　　“嗯？”
　　“我活不了多久了，是吧？”
　　“你在乱说什么。”楚羿本能的否认。
　　曹素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这样，但也要接受啊，我很害怕，我很快就会死了吧。”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楚羿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对她说。
　　“羿，抱抱我好吗？我很怕。死了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对吗？会很孤单吧？我很怕。”
　　楚羿坐到床上，把她抱在怀里，“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这么抱着你，保护你。睡一会儿吧。”
　　“我不要，如果睡了，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多数时候都是那么睡着。
　　“不会的，怎么会醒不过来？你不愿意起来，我也会把你叫醒的。” 他亲吻她的秀发。
　　“你放我下来吧。”她知道如果她在他这么抱着她的时候睡着了，他会一直抱到她醒来。那天她发病在他房里睡着，午夜醒来的时候，他就还是那样抱着自己。
　　“不会怕吗？”他在她耳侧轻声问。
　　“你不是会叫醒我吗？”她微笑。
　　“嗯，”楚羿把她放下来，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你睡，我会一直在这里。”
　　不多时，赵瑜推门进来，楚羿给了他一个“出去说”的眼神，就和他一起出来了。
　　“你公司那边还好吧？最近我们拖累你了。”
　　“说什么呢，兄弟还说这种话，公司那边我打理得过来，”赵瑜有点不高兴，“这个给你。”
　　“咳咳，什么？”
　　赵瑜递给他的是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里面自然是对戒。
　　楚羿眼神很复杂的看着他，有感激，有欣喜，也有疑惑。赵瑜送对戒就等于在告诉楚羿：曹素是你的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想法。
　　“没想到吧？就知道你小子在军队里呆的时间长了，想不到这种事。”赵瑜得意道。
　　“谢谢，咳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赵瑜帮他揉了揉后背，“别谢了，你看你自己病还没好，还每天守在这。”
　　“不碍事的，”楚羿摆了摆手，“这样守着她，也不知道还有多久。”
　　赵瑜暗暗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曹素的病拖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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