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后归

作者:未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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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剪梅(二)


      虽早已知道梅珞檀的灵力出众,但今晚梅珞檀之举还是让淮初之与应玄大开眼界。
      她以只身灵力控制了整个府邸的气息,将迷药散入府中,使众人都陷入了沉睡。
      “梅姑娘身患顽疾,不应这样使用灵力。”虽淮初之并未阻止她,但看到她的行为后还是皱了皱眉。
      “我烂命一条,到了符禺山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让你们再妄造杀孽。”梅珞檀秋眸盈盈,说着将死之人的言语,面上却无半分悲戚与死气,“这府上的众人我或见过,或没见过,都何其无辜。且他们都曾侍奉于我,我也不忍心拖累他们。”
      “梅姑娘心善。”应玄淡然一笑,可眸中却无一丝笑意。
      “应公子,早日启程吧,我想他几日不得我消息,便会寻上门来了。”
      梅珞檀这番话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她口中之人并非她所深爱,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一辆朴素的马车早就候在了门口。
      亏得符禺山有无需水路的捷径可达,不然以梅珞檀的身子定是受不了舟车劳顿的一番折腾。
      淮初之携梅珞檀上了马车,略带关切的对她说:“若你身子不舒服可以与我说,我们不急…”
      梅珞檀挑眉浅浅地扫了她一眼,苍白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淮姑娘不用顾及我的身体,就凭你这几月越来越频繁来拜访我之举,我就知道淮姑娘定是心急如焚的。”
      淮初之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淮姑娘,珞檀劝你一句。若你有一心向之、不得不完成之事,切不要再心软了,毕竟这世上没有双全事。”梅珞檀似是疲乏了,倚在了马车内壁上。
      片刻后,她又浅浅地笑出声来:“是珞檀错了,我忘了,淮姑娘与我不是一样的人…”
      淮初之看着她自言自语的模样,终是没再说话,阖上了眼睛开始小憩。
      马车在西洲大道上渐行渐远,卷起一阵尘土纷扬。
      而此刻偌大的府邸中,一切皆沉睡于夜色下,悄无声息。只余一府梅花寂静的在月华下展开娇颜,却无人观赏。

      一路上虽梅珞檀的咳嗽声不断,但她也从不愿让他们因她浪费时间,停下来休整。只是淮初之在每日帮她换帕子的时候,能看到上面红的发黑的血迹。她想着梅珞檀这病恐怕全靠药吊着,否则她也只怕是根本活不到今日。
      “再过一日便到符禺山了,今夜便停下来歇息一下吧。”淮初之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梅珞檀,对应玄说。
      若是梅珞檀醒着,定不会同意她的这番举动,但既然现在她昏了过去,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查看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淮初之不太相信以梅珞檀与祁严两人的能力,还会令她病入膏肓。伏商就算心脉寸断,自己与凰卮也未曾放弃过,更何况梅珞檀尚且有一口气息,还能以药吊着这条命。
      除非是他们,一个不想救,一个不愿活。
      她执起梅珞檀的手,暗自探测着她体内的灵力,倏地一惊。
      她哪有什么病,不过是体内灵气全部倒流,可世上怎会有如此诡谲的脉象?
      应玄见她独自守在梅珞檀身边发愣,走上前来,坐于她的身侧。
      “阿初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吧,我守着这儿,你去休息一下。”
      直到应玄的话说完了,淮初之才回过神来,看着他有些愣怔。
      “阿初这是怎么了?”应玄撩开她额前细碎的发丝,问道。
      “梅珞檀这脉象…”
      “阿初忘了梅姑娘与你说过的话了?”
      虽应玄在驾车,但他的耳力极好。淮初之与梅珞檀前几日在车内的所说之语,他几乎是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见淮初之还是不语,他笑笑,一双凤眼将眼前的少女映入眼瞳:“阿初不记得,可我却觉得梅姑娘此言甚是有理。若心有所执之事,切不可心软。”
      “那你呢?你有执着的、难以忘怀之事吗?”淮初之看向应玄,一双冷清的明眸中意外的有些迷茫的情绪。
      “阿初忘了我失忆了?”应玄依旧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唐突了…”淮初之默了声。
      “若非要说,我也不是没有执着之事。我现在所执的,无非一个阿初罢了。”应玄看向了淮初之,凤眼中华光灼灼。
      出乎他意料的,淮初之也抬起了眼眸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或有猜忌,或有温情,都融入了此刻的相望之中。
      “若我不是右使的人,阿初可愿信任于我,让我护你身畔?”应玄看着淮初之的眼睛,偏了偏头。
      “我…”淮初之只觉得脑袋乱极了,她此生营营逐逐,无非是为了伏商而奔波。但她的确没有给过自己片刻时间问问自己,若了了复活伏商之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阿初不必现在给出答案,我可以等你。”应玄已经移开了看着淮初之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苍穹上的一轮皎月。
      一时四处寂静无声,淮初之只能听闻自己沉稳的心跳与身旁应玄浅浅的呼吸声。

      等淮初之醒来之时,马车已快行至符禺山脚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何时睡着的,想来应是应玄把她抱至了马车上。
      她想着这些与应玄呆在一起的日子,开始觉得不安。不安于她对应玄日益增长的信任,也不安于自己渐渐放松的警惕。她心底的理智告诉她,此人绝不寻常。可不知为何,与他相处越久,她反而越发地放松,甚至连睡着时有人触碰她,她都不曾察觉。但真的是她放松了警惕,还是只因为这个触碰她的人是应玄呢?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抬眼却看到梅珞檀一脸戏谑地打量着她。
      “原来淮姑娘还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真是少见…可是因为应公子?”
      梅珞檀调侃的话语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淮初之的心事,她有些窘迫地撇过头去装不在意,但心下又是一沉。是啊…连梅珞檀都能轻而易举看穿她的心事,从何时开始,她想着伏商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脑子不自觉的总是被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占据。
      思及应玄似乎能听到她与梅珞檀的谈话,她只好装作从容的应了一句:“不过想到了故人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能不能骗过梅珞檀,但好在梅珞檀也并未与她计较,只是又开始了无止尽地咳嗽。

      符禺山脚下树木高耸、林风阵阵,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若不是梅珞檀一口咬定这座山就是她曾来过的符禺山,淮初之大概会以为这儿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山罢了。
      正当他们思虑着该以何种形式入山时,一个小童从林木深处中走来。
      他看到他们一行人,微微一躬身道:“主人嘱我在此迎候各位。”
      见几人面上划过各异的神情,他又上前了几步道:“几位只要在符禺山百里内,主人便能感知到。若几位不信于我,大可自己入山去。”
      语毕,他抬步欲走。
      虽淮初之还在犹豫,可梅珞檀却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跟上了那小童的步伐。
      “你不怕?”淮初之忍不住开口。
      毕竟符禺山的主人与祁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他是个锱铢必报的性子,那梅珞檀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梅珞檀只是对着她抚慰一笑:“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行走在符禺山中,偶尔见几只葱聋在林木间穿过,偶尔看红嘴的鴖鸟从天际划过。看到此情此景,淮初之才暗暗放下了心,果然符禺山中所有之物都与聚萤楼藏书所记无差,看来要得到条草就只是时日的问题了。
      她刚想缓一口气,却感受到了梅珞檀微微发汗的手心。
      是啊…得到条草指日可待,但梅珞檀是否真要为此送命呢?
      她不明白,梅珞檀让她不要心软,应玄也让她不要心软。而自诩可以为伏商付出一切代价的她,为何此刻又犹豫了呢?
      越往符禺山深处,林间的雾气就愈发寒凉与沉重,他们仿佛踏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淮初之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周围一枝一叶都相似的可怕,冰凉的雾气将她裹于其中。她有些疑惑,却觉得手中一空,身边哪还有梅珞檀的身影。
      “梅姑娘?”她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可四周除了遮天蔽日的树木外一无所有,应玄、梅珞檀、甚至是刚刚那小童都不知所踪。
      她将幽荧化为匕首紧握于手,更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若符禺山的主人不是诚意领他们进山,那他的目的便只能有一个,得到梅珞檀,引祁严上钩。
      思及于此她有些自责,若不是她这么莽撞,也不会让梅珞檀陷入险境。但细细思索后她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刚刚分明是梅珞檀自己拉着她的手跟着那小童走的。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了。
      她用幽荧砍下几根横在她面前的树枝,几滴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轻轻抹去脸上的液体,那些液体极为粘稠,还带着特殊的腥味,这不是…血?
      她有些哑然地看向前方,哪还有树枝,几个扭曲的‘人’对着她怒目而视。那怨怼的眼神仿佛在责怪她:你怎么把我们的手臂给砍断了?
      她倒退两步,却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回眸一看,伏商站在她的身后,一向冷若寒霜的面上竟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初之…”
      他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你…”淮初之有些无措,属于伏商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耳边,令她面上一热,只想沉浸于这个怀抱中不愿醒来。
      “阿初!”
      又是一声呼唤,她看到了应玄站在她的前方,那双凤眼中氤氲着热切的爱意,还有卑微的恳求。
      “阿初,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此刻的应玄仿若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看着她的那双凤眼里浸满了泪水。
      “初之,和我走吧,抛下这一切…”
      伏商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身,不让她离去。片刻后,他对应玄举起了烛照。
      烛照的寒光映在应玄一双泪水朦胧的凤眼中,让淮初之觉得有些刺眼。
      “伏商…”她握住伏商执着烛照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你相信他?”伏商好看的眉眼流出了一丝讽刺的神情,他睥睨的看着眼前的应玄,仿佛他只是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
      “我…”淮初之沉默了。
      她相信他吗?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既不相信,留着他干嘛?”伏商一挑眉,一手搂着淮初之的腰身,另一手强迫她握于烛照之上,操控着她向应玄刺去。
      “等等!”淮初之有些慌乱,想逆转烛照的方向,却见伏商一笑,那烛照竟直直朝伏商心脉而去。
      血。
      铺天盖地的血。
      就如同那日伏商倒在那片雪地一般。
      “不!”她看着伏商含笑倒下,泪如泉涌。
      然而一直站在她身前,总是对她温柔含笑的应玄却在此刻走向了她。他抽出了伏商身体内的烛照,狠狠地朝她刺去。
      “应玄?”
      烛照入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可心却比刚刚看到伏商倒下时还痛上十分。
      “你…”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的少年眉眼如初,风华无双,可那双凤眼中的神情却是那么的冷漠与冰凉:
      “我不是应玄,我是来取你命的人。”
      她缓缓地阖上了眸子,随着气息的消失,一滴泪落于地上。

      “阿初!”
      是谁在呼唤她?
      应玄,是你吗?
      淮初之张开双眼时,看到的是那双熟悉的凤眼。
      “你!”她一惊,退出了应玄的怀抱,眸中染上了一丝应玄许久未见的杀气。
      “阿初…”应玄有些无措,往后退了两步。
      “离我远点。”她冷了神色,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幸好,刚刚的是幻境;幸好,伏商不是因她而死的。
      幸好,刚刚那个人…不是真的应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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