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

　　我是一片湖泊，长于苍茫大地，也曾明澈如镜。
　　我却迷恋上了那只黑色的天鹅。
　　她橘色的眼瞳，她舞若惊鸿，她踏水游曳，扰我波澜不惊。
　　微风过我，是我心荡起波澜；水草丰茂，芦苇瑶瑶，是她穿行于我的湖岸。而我心映入天光云影，银鱼翔碧空，飞鸟击湖心。

　　她是夜幕，是精灵，是天下一切的美。

　　她是微风送起的湖泊的波纹，是潋滟的天光，是盛开于烈焰之中的黑色莲花。

　　她是盛大的冰雪，是堕落的天使从空中坠下之时折断幻化的羽毛。

　　她是沉沉的墨，是夜的女儿，是如送葬的礼乐。

　　她的一身黑羽，如同夜幕黯垂。成了我化不开的劫。
　　她是，不属于我的痴恋。
　　她踏水游曳，身姿优雅，红掌踏碎我平宁一生，荡起波澜，圈圈点点。
　　我以为我是她的，我也以为她会属于我，我以为她可以游曳于我之上。
　　直到霜雪覆满白骨。

　　我永远的夏秋。
　　她是丰水季的芦苇花，而苇花落尽之后，杂草繁芜。
　　终有一日，她于我耳畔道别。我记得那一天，她橘红色的眼瞳，美得如令人心碎的流星。
　　不属于我的，终是别离。
　　我尝试挽留，可湖水太柔，挽不回她的翱翔。
　　我认得她翼间滑落的泪水，跌入尘埃里。

　　在这之后便是冬日，漫长的，冬季。寒冷而又寂静，寂寞凄清。
　　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那一日的泪水。
　　我结冰了，你知道吗？
　　冰面有很厚很厚的一层，冰是透明的，如同我对你的心意。
　　可是你，你也不能透过它再看见我藏在心底深处的柔软。那些小鱼小虾同我最后的柔软的一同藏在厚厚的冰层之下。
　　我们共同哭诉你的离去。
　　你不知道那个冬日我丢失了什么。而我知道的却是，我，我再也不能看见你。
　　因为你走了，走了，去往更温暖的南方。
　　而非这北天漠漠的荒原。

　　天长日久，我泪水淌尽，将抑郁堆积。
　　我愿意我成为一片泽，长满青苔。
　　我要浮起一层浅浅的薄泥，我要荡起一点潋滟的水光，引着来我这里徘徊的动物们陷入我的怀抱。
　　你知道吗？我太孤独了。我希望拉他们陪着我。
　　然后我便再也不放开他们，直到他们的挣扎停止，直到他们深深地陷于我的身体，成为这淤泥的一部分。

　　可是呀，我的心底，仍然是有一个地方，清澈如同你我的初见。存放着那一个还未曾迷失的我。

　　我引诱着那些干渴的动物。
　　“来，来。这里有你们可以饮用的水源。”
　　然后啊，他们，就在我之中腐烂了。成为了累累的白骨。
　　我等了不知道多少个夏秋，年复一年。
　　我还是，永远的失去了你。

　　然后啊，我便看见了一只白色的天鹅。
　　洁白的，如同一片雪花。
　　和你一点也不像。
　　“你落下来吧。”我对她说，诱惑着她。她傻傻的很天真。我告诉她，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我告诉她，幸福会长长久久。
　　嗯，我没有撒谎。安眠如同永恒。
　　纠缠不放，拉近我的心旁。她若想逃离我便拥抱她，直到她成为了美丽的白骨。
　　骸骨有多好呀，骸骨不会逃离。
　　我珍藏着她美丽的羽毛。我爱恋她美丽的骸骨。我与她共为一体，永不分离。

　　我拉着她怀念着你。
　　我真的好想你。
　　于是你看见的所有的水，就都成了我的泪水。
　　如同天上的雨，如同地上的江河，如同山巅的冰霜，如同广漠的海洋……
　　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我对你的思念。

　　很久很久以后。大地干涸，风沙渐起。
　　荒漠广袤，寂寞无边，荒芜遍野。
　　再也没有美丽的水鸟栖居于我的身旁。
　　我遥遥望着归来的大雁划过天际。
　　又是一年春，春风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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