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钟声晚

　　鹿逐溪打断她：“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徐杳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出神：“人艰不拆。”
　　“行你接着说。”鹿逐溪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又偏头问，“喝什么？”
　　徐杳：“百威。”
　　“来两瓶吧。”鹿逐溪说完“啧”了一声：“不得了，这是哪来的神佛，竟然让我们家杳哥犯了五戒。”

　　两瓶酒上桌，徐杳拿起一瓶靠在桌沿边就敲下去了，开盖倒酒，一气呵成。
　　“我不知道怎么说。”
　　鹿逐溪就只喝茶：“想说就说，不想说别勉强。”
　　徐杳摇了摇头：“我这个人自私得很，做什么都图个自己开心，谁要是让我不顺心了，那我就该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才是我的作风，是不是？”
　　“不对。”鹿逐溪道，“我家杳哥仗义爽落，虽然是看起来狼心狗肺了些，但其实心里善良着呢。刀子嘴豆腐心，要是有人找她不痛快了，她就该领着一群人去把场子找回来，该怼就怼，怼完恩怨两消。”
　　“她那么恋旧的人，只要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事儿，才不至于说翻车就翻车。”

　　烤好的菜被端上桌，徐杳夹了颗丸子咬了一口：“可我们逐溪也心软得很，怎么就跟那人一刀两断了呢？”
　　鹿逐溪夹着丸子的手没稳住，丸子滚到了盘子的另一端去，他就盯着自己的手愣了几秒。半晌，徐杳才听到他的回答，说：“不是我要断的啊……”
　　是他要断的。

　　鹿逐溪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徐杳一直都知道。
　　但她并不知道具体的故事，只知道鹿逐溪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并且从始至终，都是鹿逐溪一个人的暗恋，兵荒马乱。
　　自己真是过分啊，她想，明明是钟声晚让她难过了，她却狠心的把鹿逐溪的伤口扯开，还趁着血淋淋撒了把盐，让他跟着一起痛，以寻求安慰，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又听到鹿逐溪叹了口气，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比我大四岁，我们是邻居，从小，他就特别照顾我。”
　　“我没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样的定义才叫做喜欢，从小跟在他身后习惯了，只觉得这辈子就跟着他了，从来没想过分开的一天——直到他去念大学。那年我初三，他跟我说，会在L大等我。”
　　“骗子。”鹿逐溪轻笑了一下，“为了能提前来L市，我报名参加了NAL的职业选拔赛，我赢了，但也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我高三毕业，暑假正式到俱乐部报道，参加集训，可是他却跟我说，他要出国了。”
　　“我好像永远都在追逐他。”
　　“而且永远都追不上。”
　　“我有时候会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一时冲动跟他告白，我和他现在，会不会还能隔着大洋彼岸偶尔保持联络。”
　　他伸手想去拿酒：“但是事实是，我和他不仅仅隔着四年，不仅仅隔着一个大洋彼岸，还隔着，一个直和弯。”

　　徐杳就着故事酒都喝了一瓶半了，把剩下的半瓶拿开了，一脸严肃：“你不能喝。”
　　职业选手，大多是不喝酒的。因为啤酒会降低身体反应能力。

　　鹿逐溪惆怅的摸了摸杯子，端起茶杯碰了下她的酒杯，然后喝了一口：“你怎么了？”

　　“我失恋了。”她抹了把眼角，就笑：“可是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栽了。”
　　“真他妈阴沟里翻船，没想到的事儿。”

　　“你失什么恋啊。”鹿逐溪夹了块排骨，看了她一眼，“喜欢你就告白，不行你就下药，失恋这么没出息的事儿，是你该做的吗？”
　　徐杳沉着张脸没说话。
　　喜欢就告白，不行就下药，说起来多简单啊，可是真到你动心的时候，潇洒肆意就由不得你了，你甘愿戴上镣铐，怪得了谁？

　　鹿逐溪又问她：“谁啊？钟声晚？”任他想遍徐杳的整个社交圈，也就只想得出这么一号能让徐杳栽了的翻船的人物了。
　　徐杳“嗯”了一声，冲服务员招手，说：“再来两瓶百威。”
　　“你说真的？”鹿逐溪把骨头吐了出来，愣得忘了嚼嘴里的肉。
　　徐杳没好气的应了句：“煮的。”
　　她给自己满杯倒上，盯着杯子里鎏金的泡沫出神：“我妈说他有女朋友。”

　　“他有屁的女朋友。”鹿逐溪瞪了她一眼，“就他那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响声的闷性子，找得到女朋友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对啊。”鹿逐溪说完自己先拍了自己个耳刮子，“他女朋友不是你么？”

　　“屁。”徐杳灌了口酒，把空杯子一下掷在了桌面上，“我跟他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我……”
　　“我倒是想发展点什么，这不还没发展出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鹿逐溪组织了下语言，“我们队全队都默认你俩是男女朋友这事儿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徐杳有些懵，“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就上次你跟着他来俱乐部，还有后来又把你爸的那些视频资料全给他了，你说你俩没点什么，谁信？！”

　　“我那是……”徐杳说了一半自己顿住了。
　　鹿逐溪反问：“你那是什么？”
　　徐杳抓了抓头发，皱着眉想，她那时候是为什么一个脑抽就把视频送给钟声晚了呢？

　　鹿逐溪又说：“虽然我觉得你们俩可能没什么，但是队里大家默认的就是，你俩有什么。”
　　“所以要真说他有女朋友，那人也该是你吧？”

　　徐杳有些急了，脸都涨红了几分：“那他跟我妈说……”
　　鹿逐溪打断她：“他知道何教授是你妈吗？”
　　“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

　　“别跟我绕。”鹿逐溪敲了敲她的头，“搞了半天你连问都没问清楚自己先郁闷上了？”
　　他视线落在两瓶空瓶子上：“还喝上了。”
　　“徐杳你能耐啊。”他边说边往外拿手机，“你等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把人叫出来问清楚。”

　　“你别！”徐杳起身去抢手机，结果不知道是谁按到了，电话已经拨通了，徐杳再一看，还接通了，这一下就脑子一片空白愣在了原地。
　　鹿逐溪一把把手机抢了回来：“喂，副队。”
　　他瞥了徐杳一眼：“你方不方便回一趟学校？”
　　“……”
　　“我是没什么事，徐杳有事啊——”鹿逐溪边说边指了指桌边，示意她过去坐下。
　　“她啊，她喝多了，闹着要上天，我哄不好她。”

　　“谁闹着要上天了！”徐杳拍了拍桌子，用嘴型抗议。

　　“那你赶紧啊，她太闹腾了。”
　　鹿逐溪笑着挂断了电话，看到徐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就把酒杯拦下了：“喂你真打算把自己灌醉？”
　　“滚，我是被你气的。”徐杳把酒抢过来，一口喝到底，“你叫他来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我没有！”徐杳绷着脸反驳。
　　“他女朋友是谁关我什么事。”
　　“我不要喜欢他了，他女朋友是谁，他喜欢谁跟我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徐杳你就死撑吧！”鹿逐溪气得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死要面子活受罪，撩人的时候招惹别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会把自己搭进去？”
　　“现在一发现自己动心了没办法那么没心没肺了，你就往后缩，你！”他气得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
　　他是真的气，气徐杳平时比谁都艺高人胆大，关键时刻却只会躲回龟壳里，感情的事情不利落干净，害人又害己。

　　徐杳死死的咬着唇：“那他要是不喜欢我呢！”
　　“鹿逐溪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不喜欢我，要是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要我步你的后尘吗？！”
　　徐杳话一出口就反悔了，她张了张嘴，神色有些不忍。

　　他们俩的声音太大，吵得邻桌的都纷纷望了过来，鹿逐溪稍微找回了几分理智，看她这一脸复杂又揣测的表情就知道她也不过是一时口快，没忍住就先心软了，缓和了下语气：“你不是我，他也不是顾朝文，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我……”徐杳垂下了眼帘，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哪有女生主动的……”
　　“谁让你主动了，你装醉不就好了！”鹿逐溪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么一碰上钟声晚你就犯傻。”
　　“现在才后知后觉喜欢上他就算了，还傻得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自己先失恋上了！你脑子是喂猪了吗！”
　　徐杳拍开了他的手，硬声道：“对啊，都喂你了！”

　　鹿逐溪：“！！！”
　　好气啊，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小伙伴了呢！！！

　　徐杳也气，一气之下，她就又喝了两瓶啤酒，等钟声晚到的时候，她已经有些醉了，装都不用装，眼底的酒气迷醉，说她没醉，都只会被当成是醉话。
　　钟声晚瞥了一眼桌面的六个空瓶子，沉着脸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送她回去。”
　　鹿逐溪往后退了一步：“她不让我碰。”
　　为自己的机智和反应力点赞！

　　“怎么喝这么多？”钟声晚赶来的有些急，呼吸也不太顺畅，说话时候的语气就有些不稳。
　　鹿逐溪看了一眼半撑在桌边的徐杳，叹了口气：“她心情不太好。”
　　钟声晚眉头皱得更紧了，审视的望了过来：“你又招她了？”
　　鹿逐溪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是你招她了。”
　　“我？”
　　鹿逐溪点头：“她听何教授说你有女朋友了。”

　　钟声晚这下没接话，而是走到徐杳身边把她扶了起来：“能自己走吗？”
　　徐杳瞪了鹿逐溪一眼，只是那眼神一点凶狠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你胡说，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的。”

　　“好，我胡说。”鹿逐溪知道她是真有些醉了，只好顺着她的话讲。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补充了一句，“反正她也不让我碰。”
　　“倒是奇了怪了，喝醉了就吵着要见你。”鹿逐溪自言自语，声音压得虽低，却一字不漏的都落在了钟声晚耳中。

　　钟声晚眼底露出点无奈：“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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